第九百九十五章 虎视眈眈
李音倏然睁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人敢对自己的父亲下毒手。震惊之下，她几乎抑制不住地颤抖。
察觉到她的异样，林景吓了一跳，连忙握紧她的手：“怎么了？”
李音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簌簌落下，滴在林景的手背上。
似曾相识的触感。林景猛然忆起当年自己离开长安赶赴上郡前，与李音在沅茝殿话别的情景。那时的她亦是这般泪眼婆娑，冰凉的眼泪掉在手背上，竟如火灼一般炙热。
“景哥哥，你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李音反手拉着他，指尖掐进他的肌肤，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眼底里的哀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寒若冰霜的冷冽，映在灿如宝石一般的瞳孔里，越发令人心惊。
林景微微愣住，他忽然明白方才为何赵篙会腿软。这个眼神酷似李漼，冷静、坚毅，看似内敛，却蕴藏着强大的、不容置疑的迫力。
李音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是在犹豫，又唤了一声。
林景收回神，轻轻抚着她的手，沉声问道：“这段时日你在长安可有发现什么异状？”
李音垂眸仔细回想：“父皇灵柩回宫时，我回过长安宫。可是李佶了下旨，不许任何人去见父皇最后一面，所以我们兄弟姐妹只能在父皇灵位前磕了头，并没有见到他的遗体。”
“这就对了。”林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李佶此举欲盖弥彰，陛下的死一定有问题。”
“我那时没想太多，只是痛心无法再见父皇一面，便想私下问问夏无且，想问问他父皇临终时是否受了苦，是否安详。
可是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后来才得知李佶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就将他留在宫中随时照应。”李音慢慢回忆着当日的情景，心中越发担忧，“你说，夏无且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景抿着唇听她说完，轻轻哼了一声：“赵篙他们若是想弄死夏无且，不会费这么大周折。夏无且是陛下的随行御医，若是这个当头遭遇不测，别人定会起疑心。他暂无性命之忧，应该是被软禁在宫中。不过他既知实情，等风头过去终难逃一死。我得想个办法，尽快见到他。”
“你怎么见他？如今赵篙虎视眈眈盯着你，你怕是寸步难行。”
见李音一脸愁容，林景轻柔地抚着她的面颊：“只要我见到李佶，总会有办法。”
“见他？”李音不解，“方才我听见你与赵篙争执，想要见李佶。虽然我不知你为何执意要见他，却还是顺着你的意思将赵篙赶走。你见他能做什么？”
林景苦笑，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过耳后：“要复仇就必须活着，能让我活下去的人只有李佶了。迫不得已，我只能效法勾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是要向他示好？”李音微微蹙眉，随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他已是皇帝陛下，是死是活皆在他一念之间。我听说孟亦和蒙恬之前一直请求面圣，可都被赵篙阻了下来。他不敢让孟氏见李佶，应该也是怕李佶起了恻隐之心。
你是哥哥的挚友，赵篙当权，必会将你们斩草除根，面见李佶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机会，明日我亲自送你入宫。我毕竟是公主，赵篙他不敢拿我怎样。”
“你不必出面，有李斯在就行。”林景按在她的肩头，认真说道，“我说过，眼下你不能与李佶他们闹不和。何况，你已是李斯的家人，他们对你的顾忌就更多，你若出面，我怕李佶会多想。”
“你的意思是？”李音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李佶不相信李斯？”
林景轻阖眼睑：“不信李斯的不止李佶，还有赵篙。我听李斯说，李由已经被限制回京，想来他已是危机重重，只怕祸事不远……
明日见到李佶，我会想方设法劝说他，让他尽快送你远离相府，只有远离李斯，你才能真正安全。在此之前，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可陷入他们两派的斗争中。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心无旁骛。”
“我会的，你放心，我绝不会轻举妄动坏你计划。”李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念又问道：“方才你说李斯告诉你了沙丘的真相，可他也不知父皇的死因到底如何，他到底是同谋还是被迫？”
林景沉默片刻，冷冷嗤了一声：“他只是告诉了我一部分真相，仅仅是对他有利的那部分而已，并非全部。这个人可以利用，却不能全信。你在他身边，一定要小心谨慎。”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把匕首，紧紧塞到李音手中：“这匕首是孟亦送我的，我常年佩在身上。明日入宫，我不能带着它，所以先交给你，以作防身之用。”
李音在相府尊如三公，岂能被赵篙小人欺凌？我只是说了公道话而已，父亲不必多礼。”
李斯感激地点着头：“公主，天色不早，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李音闻言，不舍地望了林景一眼，红唇微微开阖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林景朝她微微笑了笑，眼神虽有些黯淡，却泛着柔和的光，令她莫名心安，“公主先回去吧。”
李音望着他，千头万绪凝结于眸，千言万语堵塞于喉。沉默须臾，她终是点了点头，缓步离了开去。
待那令人心疼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林景敛去笑意，冷冷望向李斯：“方才为何阻止我动手？你是怕我在丞相府生事，被李佶认定你我是同谋，继而牵连到你？”
李斯没有立刻回答，转身将房门关上，然后才回到他面前，摁着他在书案边坐下：“我知道你是想为李倚他们报仇，可你疯了吗？
赵篙带了那么多羽林军来，你若一击不成，这后果谁能承担？是，你现在已是心如死灰，不惧生死，你不怕牵连到丞相府，可你不怕牵连到公主吗？靖安公主可是我儿李由之妻，你觉得若是我出了事，她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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