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寡不敌众

林景喜忧参半，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到底该如何应对。首先是要找回物证，其次是如何将物证安然无恙地送到李佶手里。每一步都充满了变数，而自己又置身于赵篙密布的眼线下，更是举步维艰。

        林景越想越烦，发了狠似地快马加鞭赶到骊山刚。下了马，就听有人远远唤着自己的名字。一抬头，却见林平正挥着手大步朝自己的方向奔来。

        “林将军！林将军！末将已经等你许久了！”

        “接什么风？”林景摆摆手，“陛下命我来骊山修陵，再过几日，先帝的灵柩就该下葬了。事不宜迟，你先陪我去皇陵看看吧，我好尽快知道进度。”

        说罢，不等他有任何反驳的机会，林景迅速推他上了马。

        二人一阵疾驰，却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紧跟着的羽林军。林平与他并驾齐驱，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皇陵上人声鼎沸，到处是工匠们雕琢玉石的铿锵声，以及声势震天的号子声。

        林景面无表情地走进尘土弥漫的工地，顺势将林平拉到了身边。

        “这里眼线密布，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慎之又慎。”

        他的声音不大，正好被工匠们发出的嘈杂声所掩盖，却又准确无误地落进林平耳中。

        林平微微侧首，看见那队羽林军正捂着口鼻驱散尘土，随即又紧跟了几步。

        林景领着他快步往前穿过纷乱的人群，装模作样指指点点，口中却轻声问道：“你和孟亦到底是如何被捕的？孟亦可有留下什么话？你慢慢想，想仔细些，一五一十全部说与我听。”

        林平点点头，认真回忆起来：“陛下病危，李斯大人命我即刻去追孟亦将军回来主持军务，事发突然，我没多想便出发了。孟将军惊闻噩耗随即与我星夜兼程赶回沙丘，可刚一入宫便中了埋伏。

        孟将军虽武艺超群，怎奈寡不敌众，一番恶斗之后他身负重伤，被赵篙的人抓住。赵篙假传先帝遗诏，诬陷他去祭祀山川时，私下勾结蒙恬将军和李倚皇子意图造反。孟将军哪里受得了这份不白之冤，立刻要求面见当今陛下，自证清白，却被赵篙果断拒绝。”

        “孟亦受了重伤？！”

        “是，他的伤势很重，又因为惊怒交加、心力交瘁，虽然夏无且在回京前曾照顾过他几日，但情况一直很不好。”

        忆起往事，林平痛心疾首，可一想到身后还有眼线，立刻又恢复了神色，“赵篙担心若孟将军不明不白死了，自己无法向天下交代，就将我与将军关在一处，让我照顾他。虽然最后孟将军是被鸩酒赐死，可依照他的伤情，即便没有这毒酒，恐怕也撑不了许久……”

        没想到孟亦最后的处境竟是这般凄惨，愤怒和痛心如同山呼海啸袭来，直接将林景淹没。

        见他面色苍白，林平忙扶住他，小声劝着：“将军，那些羽林军还在。”

        话虽如此，但心头的悲怆排山倒海，完全无法克制，林景只好微微仰首闭上眼，轻阖的眼睑覆在眼睛上，不住颤抖。

        “嗯，你不用管我，接着说。”

        林平无法，微微叹息了一声，重新站定：“他要见陛下，陛下不见他，他要见丞相，丞相也不见他。他看不到希望，伤势越发严重，后来李倚皇子的死讯传来，他心痛难忍，却又束手无策，伤情加重，大口大口地咳着血，根本无法止住，整个人都被耗干了。

        他说我在朝中根基浅，对这些事情参与得不多，赵篙不会将我看在眼里，所以要我想尽办法活下来找你，确认你的平安。那段时日，孟将军和我说了许多你与李倚皇子的旧事，他说与你们相识一场是他人生最大的幸事。”

        说到此处，林平忍不住喉头哽咽。他深吸几口气，将紊乱的呼吸恢复一些：“到最后，孟将军自知在劫难逃，他让我告诉你，这整件事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阴谋，李倚、先帝的死因都疑窦重重。他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查清真相，为逝者昭雪。”

        林景咬紧牙根，眼底充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我必不会让他们糊里糊涂含冤而终。”

        说罢，他稍稍平复片刻，紧紧盯着林平问道：“孟亦可有留给你什么东西？”

        “东西？”林平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孟将军什么也没留下。”

        林景明显有些失望，眉心紧锁、眼色深沉。

        林平顿了顿，侧目瞄了一眼身后羽林军，随即又拽着林景前行几步：“孟将军临终前让我转达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让你去帝太后陵寝找一人，证物就在她手中，而且他还拜托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见林景面色微怔，林平也颇为为难，“虽然孟将军没有明说，但他口中之人应该是个姑娘吧？只是这所谓的证物我是真的不明白，只能原话转达了。”

        林平不懂，但林景却欣慰不已。一丝希望升腾而起，仿佛一道微弱的光，将这漫天密布的乌云劈了开去。

        原来孟亦早就意识到将那胭脂留在身边并不安全，便早早做了准备，将它交由容夕保管。想到容夕，林景忽然心生愧疚。发生这样天崩地裂的大事以来，自己一直纠结在如何查明真相中，竟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与孟亦情深意重，听闻噩耗之后该是何等肝肠寸断？守在雍城，孤立无助，身边一个故人都没有，她又该会是何等绝望？

        他如是想着，面色诡异，悲愤中掺杂着点点喜悦，扭曲着纠结在一起，令人看着心惊。

        “将军？”林平有些担心，慌张地唤了一声。

        林景回过头来，神色严峻而沉稳，仿佛变了个人。

        “你听着，眼下我刚到骊山，那些眼线必定会死死盯着我，切不可轻举妄动。这里有些人曾经在我手下做过事，还算可靠。我会把名单告诉你，这几日你找个机会与他们接触上，我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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