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格外热闹

李琮此番远征，可以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雄踞幽州的燕王刘守光自称大燕皇帝，改元应天，李存勖率兵讨伐，刘守光自知不敌，便向李琮求援，李琮决定采用围魏救赵之计，进攻归顺李存勖的王镕。

        令李琮意料不到的是，在围攻蓨县时，反而中了敌军之计，损失惨重，很快李存勖便击败刘守光，李琮围魏救赵之计失败。促使李琮打道回府的另一个原因是其三年前的宿疾，至今未愈，时好时坏，没想到这个时候再次发病。

        李琮回洛阳的路上，屡有英雄迟暮之感，他不敢相信自己纵横中原几十年，经略汴州洛阳两地，所向披靡，晚年竟然栽倒李存勖手中。而李存勖年仅二十七岁，与自己的儿子相仿，然其谋略勇猛却远迈其诸子，他逐渐感到一种威胁。

        近来李琮总是做噩梦，常常自梦中惊醒，醒来后更加愁苦。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只希望他的儿子们能守住他辛苦打下的家业。

        蒙面客走后，王彦章不敢耽搁，令队伍加快速度，酉时刚过，便进入洛阳城，每个人的心都放下来，还有什么比回到家更令人有安全感呢？

        经过添油加醋，人们传播出去的事情与原来的真相已经有了不少偏差，有人相信这蒙面客也许就是李唐后裔也说不定，更有甚者，认为李唐皇帝显灵，梁军遭到了报复。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都去寺庙道观抽签问卜，也有求佛道保佑的。坐落于洛阳城外北邙山翠云峰的上清宫，也是格外热闹。因该道观处于城外，因此不少城外的农民都愿意来这里求卦问卜。城内的达官贵人，闲暇时也会来这里，毕竟翠云峰风景秀出，居高临下，令人飘飘乎有仙域之想。

        这天下午，翠云峰流云缭绕，上清宫掩映在松柏林木之间，显得格外清幽。求姻缘问祸福卜前程的人络绎不绝，看得出道观香火旺盛。

        有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也在其中，他来这里，纯粹是出于无聊，或者说散心。最近他制定了一个计划，思来想去，一时无从下手，故来到上清宫排解下心中的郁闷。

        男子悠然地来到旁边一个清幽的院落，院内梧桐树蓊郁，凉风徐来，他发现院中的石桌上竟然摆着围棋，石凳上铺着蒲团，空无一人。他径直走过来，坐在蒲团上，摆弄棋子。

        把玩片刻，只听身后有人道：“想必居士有心弈棋，贫道此刻得暇，愿与居士手谈！”

        林景扭头一看，只见旁边的屋子里走出一位胡须花白的老道士，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双颊红润。这男子急忙站起身，道：“真人有此雅兴，林某何幸如之！”

        “请！”老道士坐在男子对面。

        两人一语不发，下起棋来。快下到中盘时，这男子发现老道士棋力超群，似在他之上，他不禁心生敬畏，道：“敢问真人讳号？”

        “老道人称清云真人，居士名讳可否告知？”

        “鄙人林景，今日闲游仙宫，得遇真人，诚三生有幸！”

        清云真人微笑着摆摆手，道：“居士面带忧思，似乎有心事。居士适才急于破眼，孤军深入，却遭贫道诱敌，以致得不偿失，居士心不在此，虽国手再生，亦无能为力！”

        “不知真人可否为林某测上一字？”

        “居士请讲当面！老道尽力而为！”

        “适才林某急于破眼，便测一测这个‘破’字。”

        “呵呵！”清云真人微微一笑，道：“这字不测也罢！老道观居士乃非常之人，胸郁块垒而未浇，想是一代英武豪杰。以居士之秉性，须防破军坐命，事成则罢，不成则为反噬。”

        “破军坐命？如何防备？请真人指点迷津！”

        “天机不可泄露。老道只说一点，居士所为，必是惊天之举。兹事若成，须有人助，刚柔并济，阴阳协调，或许于居士有所补益。”

        林景似懂非懂，也不便深问。林景有点信命，很多事都是天数，天数不可改。若命不该绝，即便深入龙潭虎穴也平安无恙；若阳寿已尽，纵然人在家中坐，祸也会自天上来。

        林景陪清云真人下完了整盘棋，最后输掉三子。他并不气馁，只因他对于围棋的输赢从来不放在心上，他的心里，只有关乎天下的输赢。

        林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院外，他突然发现在小院外的一间正堂外，站着一位道姑，道姑的侧脸被树叶中漏下的阳光形成的光斑所覆盖，但依然能看出道姑的气质很好，头顶上别着一根黑色发簪，身穿肥大的灰色鹤氅，尽显飘逸绝尘，手中拿着一把麈尾。

        “敢问真人，这位女冠也在上清宫修行吗？”

        “哦，非也，上清宫并无女冠！”

        “那这女冠何以来上清宫？”

        “这位女冠乃是无梦真人，经常随其师妙香真人前来探讨经义。看时间，她们师徒马上就要下山回开元观了。”

        “开元观在何处？”林景问。

        “在洛阳城道德坊，属河南县，北临洛水，与皇宫大内隔河相望。”

        “林某只觉得这位女冠看起来相熟，只是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茫茫人海，面容相似者何止千万，居士或许误认了。”

        林景点点头，起身告辞，清云真人道：“居士且慢，贫道有一诗相赠，请这厢来！”

        清云真人说罢，起身走回屋内，林景在身后相随。这间小屋也是一个平日道士修行的地方，正堂摆着道家太上老君的金身塑像，还有唐高宗留下的匾额墨宝。清云真人走到旁边一张方形书案前，铺开黄纸，提笔写下一首七律，题为《赠裴居士复》，诗云：

        万象空花俱不真，何如周史绝红尘。

        快抛白发侯千户，来抱青天月一轮。

        学道自怀松竹性，骖鸾浑忘是非因。

        蓬壶遍种芝兰草，食得长生笑大椿。

        林景读罢，觉得清云真人有规劝之意，清云真人毕竟是出家人，不与世争，而他素非清心寡欲之人，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多年来，家未成，仇未报，胸中久郁块垒，虽美酒而不能浇。稍一思虑，百感交集。他接过纸笔，写下一首七绝，刷刷点点，一气呵成，题为《依韵酬清云真人弈棋见赠》，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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