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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绰绰有余


林景这是第二次进入到鸣翠亭里面,昨天上午匆忙来去,心思都在李琮身上,没有顾得上仔细欣赏鸣翠亭的景色。

        夜晚的鸣翠亭与白天略有不同,亭柱上挂着玲珑剔透的壁灯,泛着柔和的光晕,灯光照在荷塘里,水波翻动,金光闪烁,夜风忽而卷袂,陡然生出一丝丝凉意。

        张继祚和林景相对而坐,中间是一张木质几案。

        “家父之所以这么做,乃是担心李琮一旦被杀,洛阳大乱,我们张家恐难自保。若李存勖得到消息,定将率兵犯边,那时我们张家内外交困,境况只会更惨。”

        “你们父子手中有兵有将,虽说不足以敌禁军,至少自保绰绰有余。况且以魏王之威望,朝中文武绝不敢造次,放眼中原,惟杨师厚坐镇魏州,手握重兵,然李存勖虎视眈眈,杨师厚不敢擅离职守。你们张家必安然无恙。”

        “林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林兄究竟是何人?因何匿身刘夫人身边?”

        林景早就料到张继祚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笑,道:“林某有故人因李琮而死,誓欲复仇,不然此意难平。”

        “刘夫人应该不知此事吧!”

        “此事关乎身家性命,自然不能随意告诉他人!”

        “但林兄却告诉了我!”

        “对!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

        “那昏君正在敝府酣睡,若杀他,易如反掌。”

        “张兄同意么?张兄若不便动手,林某愿意效劳。”

        张继祚没有回答林景的问题,他环顾左右,陷入沉思。半晌,张继祚摇摇头,道:“我张继祚比任何人都想杀他,但不能在会节坊动手。”

        “什么意思?”

        “李琮一旦死于魏王府,我们父子便难脱干系,是是非非,纠缠不清。我倒是无所谓,家父绝不愿背负弑君之名。”

        “明白!你的意思是待李琮回宫时再动手?”

        “这是唯一的机会。数日前,有刺客夜闯皇宫大内,试图刺杀昏君,可结果却是徒劳无功。紫微宫铜墙铁壁,禁卫军日夜巡查,那昏君一旦回宫,便再无可能刺杀成功。”

        “李琮何时回宫?”

        “不清楚,这老贼心性不稳,狡诈多变,自病发以来,朝令夕改,说不定住上十天半月,又或许明日便回,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这时,林景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一名年轻军士,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把酒壶,旁边放着一对玲珑酒杯。

        军士将托盘放在几案上,便转身离开。张继祚拿起酒壶,斟满两只酒杯,并将其中一只杯子推到林景身前,另一只杯子自己捏在手中。

        “林兄,今夜万语千言,尽在酒中,请!”

        林景与张继祚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继祚又为林景斟上一杯,道:“林兄不妨猜猜这是何酒?”

        “有点郎官清的味道,略有涩感,似乎不太纯。”

        “林兄真乃品酒行家,这的确是郎官清,而且是刘夫人所赠。”

        林景忽然想起来前几日刘夫人与几位朝臣宴饮,喝的便是郎官清,便道:“刘夫人确有郎官清,这酒产自虾蟆陵,听说自长安覆灭之后,酿造郎官清的人便消失了踪影,郎官清也因此绝迹人间,可惜可惜!”

        “还有一事万分可惜,裴典谒未必猜得到。”

        “林某洗耳恭听。”

        “呵呵!”张继祚脸色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为夜色所掩,林景并未注意。一个原因是他感觉有点困,当一个人困倦时,自然会忽略掉许多细节。“典谒适才说这就略有涩感,或是不纯,非也,张某特地在酒中加了一些东西,多少影响了一些口感。”

        “什么东西?”

        “哦!确切地说是加在酒杯中,裴典谒的酒杯中。”

        林景霍然起身,怒视张继祚,道:“你在酒杯中下了药?”

        “对!”

        林景此时感到有些头重脚轻,倦意来袭,恨不得找张床躺下,呼呼大睡。他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你为何这样做?”

        “很简单,家丑不可外扬,谁知道我便杀谁,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持沉默。”

        “胆小如鼠!李琮便知道,你因何不杀李琮?”

        “呵呵!我告诉过你,我比任何人都想杀李琮,只是身不由己。既然杀不了李琮,那只好杀掉知道此事的人。”

        林景的感动一阵眩晕,他扶住旁边的柱子,希望拖延一些时间,以便尽快恢复过来,便道:“你究竟下了什么毒?”

        张继祚一笑,道:“你想拖延时间,我告诉你,就算不动手,只消片刻,你便倒下。这是契丹人送来的迷魂散,稍后你便知它的威力。”

        林景一惊,他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如果恢复不过来,那极有可能命丧鸣翠亭。想到这里,他抄起几案上的酒杯,手一甩,酒杯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射向张继祚,张继祚似乎早有准备,他闪身躲过,同时拔出刀来。

        林景趁机就往外逃,他摇摇晃晃,脚下完全没有根底,仿佛踩在云里。他恍惚听到张继祚击掌,随后鸣翠亭周围冲上来十几位手持横刀的军士,杀气腾腾,直扑林景。

        “诛杀此人者有重赏!”张继祚冷冷地说道。

        形势万分紧急,林景心中一凛,他没想到会轻易地栽在张继祚手里。见惯刀光剑影的林景临敌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他一把扯下柱子上的壁灯,护在胸前。

        军士们冲过来后,持刀便刺,林景用壁灯格开刀刃,便打便退。鸣翠亭前的小径不算宽,林景加快速度,尽量不让这些军士围住。

        林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手中没有白鹿刀,且头脑昏沉,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手中的壁灯很快便被打碎,只剩下一个不应手的铁框。

        他一边努力加速奔逃,一边寻找方向,恍惚之中,来到西南角附近的坊墙边,希望跃出去。但他脚下虚浮,根本无法借力,而后面的军士紧追不舍,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情急之中,林景将手中唯一的应手之物掷向前面的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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