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若有所思

凤舞二话不说，心里仿佛猛然烧起野火，急得不行，她转身大踏步离开敬翔府。猴子一脸诧异，心想这女道士要不回钱也不至于生气吧。

        猴子掩上宅门，一溜烟跑到内宅，见到当值的鲁时，道：“鲁典谒，适才门外来了一位女冠，口口声声要林典谒还钱，说先前林典谒请这女冠看相，忘了带钱，便告诉这女冠来这里取。某告诉她林景不在府上，一早便被官府抓走，那女冠便急匆匆离开了。”

        鲁时坐在一张竹椅上，呷着茶，若有所思，良久道：“那女冠长得什么模样？”

        “年纪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眉清目秀的，具体长什么样，不好说，反正好看的女子都差不多。她腰下还佩着一把剑。”

        鲁时三十出头，几位典谒之中，只比白小青大两岁，平时话不多，平日处理完案牍，就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

        猴子离开后，鲁时便去向刘夫人汇报。刘夫人刚吃完宰相杜晓送来的点心，是一种精致的菱花酥皮糕，甜丝丝的，咬一口细嚼，再饮一口茶，口中的糕点瞬间融化，甜香盈口。杜晓派人送来两盒，他知道女人最爱甜点，刘夫人尤其热衷各种稀有糕点。

        见鲁时进来，刘夫人道：“你过来尝尝杜相公的点心。”

        “多谢夫人。”鲁时信步走过去，拿过刘夫人手中剩下的半块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完全咽下去后，道：“牛乳味醇厚，实在是佳品。”

        “有事吗？”

        “适才门僮报说有一位年轻的女冠来找林景讨看相的钱，门僮把林景的遭遇告诉了她，她便离开了。”

        “年轻的女冠？若她再来，一定领进府来，让我仔细瞧瞧。今天我去河南府大牢见了林景，他很好，张继祚没对他动刑，量他也不敢！暂且在牢里待两天也无妨，我的人，我看敢动一根头发。”刘夫人的脸上阴云密布，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与愤怒。

        凤舞离开淳风坊后，直接奔河南府衙所在地临阛坊。临阛坊在南市附近，凤舞经常来南市买女子梳妆之用，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比较熟悉。

        二更天，路上偶有一些夜行的读书人，一手揽着青楼女子一手拿着酒坛，边走边哼唱，声音含混不清，似乎是山野小调。

        洛阳的宵禁制度承袭前朝，并未废除，但朝廷连年征战，缺兵少员，城内的一些机构就不得不精简裁撤，不少律例条文只是停留在文书上，难以实施。譬如武侯铺，巡街使等，空有其名而已，有时候即便深夜，还能看到夜行的居民。

        坊门也已形同虚设，晚上不再闭门，除非有特殊情况。像会节坊迎接李琮避暑，便是特殊情况的一种。

        凤舞来到临阛坊河南府衙，门前一片死寂，高耸的衙门斗拱让人感到一种从上而下的压力。她在衙门附近走了两圈，来到一个角落，翻身攀上围墙。府衙内仍然静悄悄的，只有某些角落有几盏壁灯漏出一些微弱的光来。

        她没有与衙门打过交道，不知道河南府大牢的具体位置，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人打听一下。只要找准机会，说不定可以把林景救出来。

        她蒙上面纱，纵身跃入院内。凤舞蹑足潜踪悄悄寻找，不错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找了半晌，她来到院子后方，见一排房子中间有一面黑大门，黑大门的后面是什么？

        这时候她胆子也大了起来，放开步子，走向这面黑黢黢的大门。离近一看，在黑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张特大号的狴犴图像，十分狰狞，黑门的铺首也是狴犴之形。

        龙生九子，其四为狴犴，其性好讼，故狱门之处多立此兽，凤舞仔细回忆以前看过的有关文章，隐约有些印象，看来这就是河南府大牢。她走过去正要推门，忽然感到小腿处被一根细线拦了一下，随后庭院中铃声大作，铃声清脆紧密，在静谧的夜中传出老远。

        这是河南府衙的不良人想出来的妙招，原先值班的不良人必须轮流巡夜，后来有不良人便想起这么个主意，每到晚上，就在牢门附近拉上细绳，再在细绳上系多个铃铛，只要有人夜间劫狱，一定碰到铃铛。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巡夜了。

        今夜更换防守装备以来，第一次响铃。凤舞被铃声惊得打了一个寒噤，稍一迟疑，院子西侧的房间便冲出十几个如狼似虎的不良人，仿佛野兽般冲向牢门前的凤舞。凤舞自知行踪已露，营救林景的计划恐怕落空，只得选择离开。

        凤舞转身便走，奔到院墙处翻身而出。待这些军士们翻出墙，凤舞早已不见踪迹。回到开元观，凤舞一夜无眠，只因她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兴奋得睡意全无。

        第二天午时刚过，凤舞便换下道士装束，穿上一身轻便的女儿装，拿着镜子左照右照，直到确定脸上没有瑕疵，便在观里拿了一个竹篮子，往胳膊一挎，径直来到南市。她精心挑选了一盘羊肉，一壶酒，又买了一些酪樱桃，放在篮子里。

        买完这些，她出了南市径直来到临阛坊河南府衙。见到守卫，直言前来探监。

        “你要探视谁啊？”

        “林景！刘夫人门下典谒！”

        “不行，死囚牢的犯人没有特许不准探视！”

        “什么？死囚牢？他犯了死罪？”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刘夫人派来为林典谒送饭的，怎么刘夫人的人也不允许吗？”

        “我只知道规矩，不知道刘夫人！”

        “那好！我这就去回刘夫人，就说河南府衙的不良人藐视夫人。”凤舞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这不良人似乎感觉不妙，急忙跑过来拦住凤舞去路，道：“等等，我等小吏岂敢开罪夫人？你说你是刘夫人派来的人，有凭证吗？有凭证就让你进去！”

        “刘夫人还需要什么凭证？难道你们还怕一位小娘子劫狱不成？”

        这时旁边一位不良人凑过来，与凤舞前面的不良人耳语一番，只因近在咫尺，凤舞隐隐听到说“刘夫人昨日来过，被张将军诓了，今日派人探监，倒也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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