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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商人


漫天雨水里,救护车的声音,警车凄厉的警笛声交织一片,竹林巷外一大片地方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不时有担架从巷子里抬出一具尸首,担架上白色的单子全被染成了红色,看着凄惨无比。

        在一旁的警车上,满脸无助惘然地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接受着警方的盘问,但却根本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是省城开年后发生的最大的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守在外围的各报记者有默契地没有拍照,而是等着警察局等会儿的说明,这件事情太大,随意报道是要负政治责任的。潘局长也从公安局赶了过来,满脸铁青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们做着笔录,查着痕迹。

        一场大雨,根本无迹可寻。

        法医的初步鉴定报告出来了,一共十四位被害人,被害人是因为身体被击破许多小洞,寻致流血过多而死亡,但奇怪的是,这些小洞不像是霰弹枪的小钢珠打破的,因为上面没有灼烧的痕迹,具体是如何造成的伤痕,在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尸检之前,无法给出结论。

        潘局长浓浓的双眉渐渐凝纠成一团乱麻,回到车上拿起通话器。

        “给我接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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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巷的对面是一家咖啡厅,透过外面雨水浸漫的橱窗,可以看见里面有两个人正在神情凝重的交谈。

        “死的是些什么人?”

        “一些小流氓在巷子里做坏事,然后……”

        “这两位师叔下手真是狠。”

        “狠吗?如果那两位先前走了,或许出手的就是我。”易天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真苦。

        周逸文冷漠地看着他:“死了十四个人,这宗命案总要有个交待。”

        易天行摇摇头:“我只答应帮你看着这两个人,没答应你出手。”

        “那我们的协议不作数了?”

        易天行想了想,叹了口气:“希望这两位可爱的农民伯伯不是专程来找我的。”

        陈三星和梁四牛进了省城,便感应到了易天行往天上探去的神识,而易天行自然也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于是这些天里一直跟着他们,看着这两位久居山中的老农民在这繁华古怪的省城里遇见的事情,不知为何,心中总有异样的感受,有种莫名的好感。

        但想到现在双方是在敌对的阵营里,不由一阵烦闷。

        “林伯已经到了,晚上省里要开接待酒会,你来不来?”周逸文平静问道。

        “来。”易天行微微一笑,心想:“如果有阴谋,那就更要来了。”

        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外面雨大,浅绿的警服被水浸成了墨色。

        “这是谁做的?”潘局长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毫不客气地问道。

        “问他吧。”易天行把这个难解的问题扔给了周逸文。

        潘局长转身盯着周逸文的双眼,虽然是个凡人,但眼中的凌厉气势仍然让周大主任一阵心慌,他沉忖半晌后道:“是两个极厉害的修行人,潘局长你放心,最多三天之内,我会把他们交到你手上,不论生死。”

        潘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向易天行:“被杀的人是不是你手下?”

        易天行咪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难道你觉得这天下的王八蛋都在跟着我混?”

        “刚才问那对青年男女的笔录已经出来了。”潘局长从衣服里掏出一叠纸扔到易天行面前的桌上,“光天化日,在巷子里抢劫强奸,这就是你们流氓做的好事,真他娘的该死!”

        局长很愤怒,任谁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发生了十四个人被杀的恶性案件,谁的脾气都好不起来。

        易天行摇摇头,吐了一口浊气:“别指望我为别人做的坏事买单。”

        “你现在是省城龙头,我不找你我找谁?”潘局长说龙头二字时唇角带了一丝轻蔑和怒意,眼神凌厉。

        “我会查。”易天行冷冷地回望他。

        三个人说完话,便在咖啡厅里分了手,周逸文走之前说了一句话。

        “晚上酒会在白天鹅宾馆。”

        易天行端起那杯苦涩冰冷的咖啡,没有反应,只是听着咖啡厅里压低了声音在放的音乐,纵使压低了声音,这歌仍然显得那么苍劲且无奈。

        “是与非过眼似烟吹

        笑泪渗进了老井里

        上路对唱过客乡里

        春与秋撒满了希冀

        夏与冬看透了生死

        世代辈辈永远紧记

        一天加一天

        每分耕种汗与血

        粒粒皆辛酸

        永不改变

        人定胜天

        ……”

        这是beyond唱的农民,黄家驹的遗作。

        “有点儿意思。”易天行笑咪咪想着那两位老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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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水湖畔也在下雨。

        小书店今天没有开门,里面坐着很多人,已经没有足够多的板凳,有的人就坐在了扎成一堆的新书上面。

        易天行在办公桌后跷着二郎腿,看着面前这些人。

        “老邢啊,放你们出来的时候,是怎么和你们四个说的?”

        省城黑道的四位大佬面面相觑:“你说要我们多做好事。”

        “今儿竹林巷那边的事情,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吧?到底是谁做的?查出来了没有?”易天行很恼火,一方面是很痛恨那些人的行为,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人惹得两位清静天派到省城的高手动了杀机,杀机一起再难平伏,谁知道将来自己会吃多少亏。

        “是小四的手下。”秃头的老林恭恭谨谨答道。

        “小四是谁?”易天行皱了眉头。

        在他身后的袁野插话道:“就是以前跟着城东彪子的那个人。”

        “不是进了监狱了吗?”

        “是啊,所以手下那些小弟就散了,也没人管了,而原来城东和几家交界那块……”袁野看了一眼老邢那四个人:“现在没人敢管,所以那些小子才敢胡来。”

        原来是这样。易天行有些头疼的想到,这治安的败坏和自己还真是有些关系。

        人生于世,看来真不能无为而治。

        “定个简单点儿的规矩吧。”他的手放在木桌上轻轻敲着,发着咚咚的响声,“强奸杀人这种事情,最好别让我知道……”

        敲木桌的手指一停,咚咚的响声也停了下来,正在听着的众人一惊。

        “如果我知道了,保证他死的会比今天这十四个更惨。”

        易天行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些掌控着省城黑道的人。

        “至于原来城东的那些小孩子,你们几个该收的就收了,如果有瞎来的,都给我打断腿赶出省城去。就说这话是我说的。”

        “明白了。”屋里的人额头上开始出汗,知道从今天开始,省城江湖便要开展自查自纠的工作。

        众人走后,易天行躲在椅子上苦笑了起来。

        “记得那次在小池塘边说的话吗?”

        “少爷指的哪句?”肖劲松看了袁野一眼。

        “如果黑社会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易天行摸摸自己的额头,“今天才明白,有些事情确实想的简单了。”

        “刚才和那几个人说的,鹏飞工贸下面的人也要做到。”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

        “是。”

        “我让你们查的那两个人,私底下查,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查到在哪里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你们走吧。”

        “大少爷来了,他好象找你有急事。”

        “嗯?他住在哪儿?”

        “住在市驻省办的招待所里,这是地址,他说不方便过来。”

        待众人走后,他进了卧室,卧室里面有三个人,一个和尚正在忙着端茶递水送锅魁,另两个看模样就是饿坏了的老头儿正坐在床边上大嚼,脚下是一个被雨水打湿了的编织袋,袋上的积水正沿着花花绿绿的纹路流到袋角,打湿了下面的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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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走到二人面前,笑咪咪道:“吃的还行吧?”

        “还成。”梁四牛憨憨地应道,锅魁的油在他厚厚的嘴唇上泛着光,“第一次坐出租车,很快。”

        陈三星还是斯文却快速地吃完了手中的吃食,感激地从悠叹道:“行事有古风,这才真是高人模样。”

        “别人要杀你,你请回来好吃好喝,师兄也颇有古人遗韵。”叶相僧微笑合什。

        易天行一窒,有些害羞:“师兄啊,那两位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他杀了你,你没有杀他……”

        叶相僧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不过自从他们两人踏入这间小屋起,我便感觉有些异样的感觉。”

        易天行微垂眼睑,心中隐约猜到两位卧牛山高手说的是什么事情,却不说破,转而道:“既然他们认识斌苦大师,改天问他就是。”

        叶相僧一颗不动心,也不在这些事情上多作思想,微笑问道:“师兄对后几天的事情似乎成竹在胸。”

        易天行往后一躺,却哎哟一声,摔到了地上,这才发现椅背已经被自己震裂了,这还是刚才梁四牛一脚穿地时,自己的紧张心绪所致。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扯蛋,我屁都不知道,只不过越不知道的时候,越要表现的自己啥都知道,整个莫测高深,让潜在暗处的对头有些拿不准主意。”

        “谁是对头?”

        “清静天、六处……”易天行眼神平静,“既然要我和这两位大打出手,上面这两家都有可能,我总感觉周大主任没那么简单。”

        “估计没有人能想到,你居然会提前一步和这两位老人家碰面。”

        易天行微微一笑,眼瞳里微弱金光一闪即隐:“阴谋这种东西,利用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畅和误会,我不会给对手这种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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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市驻省办事处的招待所找到古大,才知道这家伙也是因为林伯的事情来省城。

        古大还是穿着那身黑色西装,面上满是政客的微笑:“晚上有个酒会,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

        “林伯的那个酒会?”易天行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古大有些诧异。

        易天行没好气道:“你上次来省城不是说过?”

        “那你怎么知道是今儿这事情。”

        易天行从怀里掏出周逸文给的请柬,无奈道:“俺现在也是忙于交际的苦命淫儿。”

        古大哈哈一笑道:“早听说你在省城混的很开,没想到这种公务上的酒会,你也能有请柬,看样子我不用浪费一张了。”

        “这酒会很多人想去吗?”

        “是啊,林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大好人一个,省里下面这些县市谁不想来捞些便宜。”

        易天行微微皱眉:“高人一个接一个啊。”

        “你说什么?”古大没有听清楚。

        “没啥。”易天行笑着说:“我们去吃饭了再去,听说这种酒会都吃不饱。”

        “酒会是用天聊天打屁的。”

        “看样子最近你经常参加聊天打屁。”

        “嗯,现在变正主任了。”古大紧了紧脖子上的领带,微笑道。

        “市台办正主任,也是闲职。”易天行取笑道。

        ……

        ……

        天色已晚,嚣张了一整天的大雨也渐渐停了,白天鹅宾馆亮起了夺目的灯光,三楼举办酒会的大厅更是金碧辉煌,有了古大作掩护,易天行便不用担心自己的行踪处处被六处的人监控着,很安心地举着一杯酒,学着身周的上层人士们浅尝辄止。

        侍者们在众人间来回游走,中国内陆在九十年代中举行这种酒会还是没有多少经验,端着高脚杯子四处聊天的人们脸上还有几分拘谨。

        古大看见省里的一位官员,便给易天行打了个招呼,自去寒喧。易天行也不在意,他今天来的目的,便想瞧瞧那位台湾来的林伯,以及林伯身边那位莫杀——那个和自己一样是卧牛山农民高人目标的莫杀。

        轻曼的音乐停了下来,有人开始讲话。

        “今天,我们欢迎台湾的林栖衡先生回到祖国观光,林先生热心公益,关注民生教育问题,是海峡两岸闻名的著名慈善家,证严法师的诸多义举,便全亏林氏集团之助,林氏集团在内地也捐助颇多……”

        主持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话,然后才请林栖衡上台致词。

        那位姓林的富翁一上台,易天行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的心间缭绕,挥之不去,就像是两块分开了数千年的玉石,在经历了黄沙沧海之后,忽然在一间小摊上重逢一般。

        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不由抬头去注视那位林伯。

        台上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老人头发银白,精神很好,戴着一个银丝框的眼镜,穿着身极合体的西服,言谈举止间淡淡的儒雅之气掩之不住。

        没有看见那位传说中会五门秘法火门的莫杀。

        只有一位老者在娓娓说着,声音极轻,极细柔。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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