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巡游天下（冀州篇四）

至于华强为何会选择交代，那是因为世家代表对他说，如果他肯老实交代，那么可以看在他曾经侍奉自己义父的份上，让他自己一人偿命就行。
  毕竟那个世家公子全家都死了，他们留下的资产还能被世家瓜分一番。
  要不是因为平民杀世家这种事情性质太过恶劣，会引起诸多麻烦，他们其实压根懒得去管这些事。
  然而，如果华强不认，那么不光他自己无法走出官府的大牢，就连他远走他乡的弟弟和妹妹也会被抓回来，一起陪着他陪葬。
  在这般绝境之下，华强实在是别无他法，内心经过痛苦的挣扎后，只能无奈地选择了认罪，并且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自然会有人心生疑惑，好奇为何华强非得要将一切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的是那些世家代表能够信守承诺。
  毕竟，那句“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俗语，对于那些世家而言根本毫无作用。
  他们的作风一贯是，一旦有事，必定会将与华强所有有关联的人赶尽杀绝。
  然而，相应的，华强从义父那里继承的势力最终也只会回归到所属的世家之中。
  唯有华强认罪了，那些世家既能够瓜分死去那个世家的资源，还能将华强的资源也收入囊中，因为这是华强所犯下的罪行，即便是他义父所属的世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那一次至关重要的谈话，才有了华强最终的坦白从宽。
  可是啊，人这种生物在浩浩荡荡的大势面前终究是无比渺小的。
  当黄巾军如潮水般涌来时，这座小城迅速被攻陷，那些世家有的落荒而逃，有的则悲惨死去，官府中的官员们也都纷纷逃离。
  在这城被黄巾军接手之后，他们开始大力清查罪犯，许多因为得罪世家而无辜下狱的人纷纷被释放，并且还获得了相应的补偿，而这些补偿正是从世家那里收缴而来的资产。
  然而，华强却没能被释放。
  他那屠杀仇人的举动固然得到了黄巾军们的称赞，可是他那将仇人全家屠杀殆尽的行为却着实有些过分了，哪怕是黄巾军也没有对那些年幼的孩子下手，只是将那些老迈的世家之人给杀了，毕竟那些老世家基本没一个是好东西。
  而且还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连累了许多无辜的百姓。
  那些百姓自然不会允许华强安然无恙地被放出去，这便是人性使然罢了。
  他们不敢去怨恨那些没有确凿证据就将他们抓走并严刑拷打的世家，但是却敢于去怨恨华强这个挥刀复仇的人。
  在许多人眼中，他们觉得倘若华强没有那般逞强，没有执意非要去复仇，这些世家根本就不会去抓捕无辜的普通人，自然也就不会导致那么多百姓无辜丧生。
  于是，那些被连累的百姓对华强充满了切齿的痛恨，在他们看来，华强就是这一切灾祸的始作俑者。
  而旁观者中，有的认为华强极为厉害，很牛气，有着非凡的胆量和勇气；而那些富有血性的人则认为，那些怨恨华强却不敢怨恨世家的百姓实在是太过软弱无能了。
  刘备等人听完这一系列事情后，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随后，刘备等人付了饭钱，毅然决然地决定前往当地官府一趟。
  不多久之后，他们便来到了官府门前，当出示了令牌之后，很快当地的县令便诚惶诚恐、恭敬无比地跑出来迎接刘备等人。
  刘备摆了摆手，制止了对方过分殷勤的举动，随后便率先带头朝着官府内走去。
  进入官府里面之后，刘备也是直截了当地询问道：“关于那位华强，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这位县令望着这群身份尊贵的人提及华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稍稍思考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小人打算按照大汉律法，对其处以死刑，不过这还需要得到上官的确认才行。”
  刘备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带我们去见一下这个华强吧。”
  “好好好！”县令急忙连声应道，并且赶忙在前面带路。
  没过多少时间，他们就来到了县衙的大牢。刘备制止了对方想要和自己一同进去的举动，随意叫了个衙役在前面带路，随后众人便一同进入了大牢。
  没过多久，便见到了处在大牢深处的华强。此时的华强显得极为狼狈不堪，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还带着不少伤口。
  刘备看着眼前的此人，缓缓开口说道：“华强，我们是上面派来询问你的。你的案子极为复杂，如果你能够好好地回答我们的问题，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华强听闻这话，缓缓抬起头看了看众人，随后又低下头去，回应道：“哦？那赦免我呢？你们敢么？这天下终究是世家的天下不说，那些被我连累的百姓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你害死的人实在太多，我无法赦免你，但除了这个，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帮助你。”

  华强沉默了许久许久，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之后才慢慢地张开嘴巴说道：“那……那您能不能够帮我好好照顾好我的弟弟妹妹们呢？还有我那些手下，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呀。”
  刘备面容严肃，重重地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可以！”
  华强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这个男人，随后说道：“大人您想问什么，那就尽管问吧。”
  刘备的眼神紧紧地锁定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他陷入了一阵微微的沉思之中，过了一小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你……你可有对大汉法吕心怀怨恨呢？”
  华强听到这话，整个人明显地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似乎完全不能理解面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过了片刻，等他回过神来后，华强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显得格外的凄厉。
  “哈哈哈！哈哈哈！怨恨？大人啊！我怎么可能会不恨呢？当我在这艰难的世间辛辛苦苦地生活，却被那些人肆无忌惮地欺负的时候，可没有任何人跟我讲过什么所谓的大汉法吕啊！”
  “当我靠着卖鱼来艰难地维持家庭生计，却依旧被人无情地欺负的时候，也同样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过什么大汉法吕！”
  “尤其是我那无比可怜的弟弟，只因为想要保护妹妹不被人抢走罢了，就被人活活打死的时候，更是没有任何人跟我提及什么大汉法吕！”
  “然而到了如今！当我想要为我的弟弟报仇，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的时候！却有人跟我讲大汉法吕不允许？？？”
  华强的双眼此时猛地闪过一抹近乎癫狂的狰狞之色，他扯着嗓子大声地喊道，“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啊！还不是因为这所谓的汉吕都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说了算吗？这汉律又何曾有一刻真正地保护过像我这样的平民百姓？！！”
  那声音仿佛要冲破这牢狱的束缚，在空气中久久地激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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