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幻境
凌喻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抬起，用衣袖擦拭快要从颊畔低落的血珠，一声不吭的穿过一座座白玉城墙，向他的居所走去。
楚念晚跟在他身旁，不住的叹气。
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坠入海中却看到凌喻小时候，看这情形，他似是受了很多苦，刚刚那女人说的话，又代表了什么呢？
思考间，她已跟着凌喻走入寝殿，屋内陈设简单整洁，却又透着一股寂寥之意，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房间。
凌喻把剑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剑架上，又从一旁抽屉取出药，倒在手心里，镜子也不照，胡乱向脸上涂去。
“哎！”楚念晚见状忙跑过去，“那脸上的伤口都裂开了，你这么粗暴的上药，不嫌疼吗？”
明知他听不见，她还是忍不住在一旁碎碎念。“你是不是已经挨过很多次这样的打了？下次反抗一下嘛。”
楚念晚抱着胳膊蹲在凌喻旁边，有些不忍直视他满脸的鲜血。
白嫩的指节缓缓抬起，隔着虚空触碰着凌喻尚还稚嫩的轮廓。
一道强光兀地自她眼前亮起，回过神时，斗转星移，周身景色变化，她又端坐于丛林一块巨石之上，抬起的胳膊还未放下，身边的人却没有了影踪。
楚念晚愣了愣，看着巨石下方出现的少年。他浑身浴血，已看不出穿了白衣，脊背却挺直，双脚稳稳当当地踩在地上。如果不是直觉感知，她几乎要以为凌喻身上沾染的是别人的血。
这是，长大了啊……
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楚念晚坐着没动，向右看去，之前大殿中的女子站在凌喻对面，手执长鞭。周身空灵神圣的气场已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那身上被剑气所伤，处处染血的破碎衣裳。
一对母子，双双浴血，静止相对，双方眼中却带着浓浓的眷恋。那女子眼中含着摇摇欲坠的泪水，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好孩子，如此，母亲便放心了。”
女人手腕翻转，收起长鞭，周身泛起点点白光，不断向四周飘散。
凌喻执剑的手抖了抖，克制地迈步向前，“母亲……”他还没来的及再说一句，对面人已不再，散作满天光点。
“……别走，求你。”少年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跪倒在地，佩剑插入土地之中，勉强支撑着上半身。
楚念晚早在他倒下的一刻冲过去，想要接住他却仍旧无济于事。
凌喻眉宇间神色恍惚，脸色煞白，一手撑地，不断喃喃自语：“我明白的，我明白，我会完成……”
他身上的血寸寸滴落在地上，降周围的草叶染红一片。
许是这母子分离画面给人的冲击感太大，楚念晚也感到心脏一阵阵紧缩的疼，她眼中渗出泪水，伸手欲扶面前努力支撑自己的少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凌喻，为什么会跟母亲这样分开呢……”
指尖碰到的衣服变成了实体，她清晰感受到人体的重量压入自己怀中，她抱到他了。
“没事了，没事了凌喻，你不要伤心……”
“……楚姑娘，楚姑娘。”
耳边穿来由模糊到清晰的叫声，楚念晚松了松胳膊，还带着哭腔，“怎么了？我勒疼你了吗？”
“楚念晚！”
她猛的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昏暗而又潮湿坚硬的石壁，还未反应过来，怀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耳边又传来清晰而又低沉的嗓音，“醒了吗”
楚念晚神智逐渐清醒，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正紧紧地抱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她缓缓松开胳膊，抬眼看去。熟悉的眉眼映入眼帘，连气息都带着安全感将她包裹。
“凌喻……”看着与刚刚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的人，楚念晚一阵委屈上涌，重新抬起胳膊圈住他的颈项。
凌喻在一处海底洞穴找到楚念晚，确认她没受什么伤只是陷入昏迷后，便欲叫醒，谁知她在梦中死死搂住他不放。凌喻怕强行掰开弄伤她，只得作罢。
谁知楚念晚突然又重新将他抱住，凌喻一时不备，无奈地皱眉。
楚念晚此时浑身湿透，轻薄的纱裙贴在身上，轮廓尽显，她整个人又贴在凌喻身上，弄得他双手无处安放，只垂于身侧。
他明确的感到怀中娇软的身躯在发抖，以为是她身上海水的缘故，抬起一只手虚放于楚念晚背部，帮她把衣裙烘干。
可楚念晚抖得更厉害，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啜泣。
“你……发生什么事”凌喻道。
楚念晚微微抬起头，“我看到你小时候，想帮你，但是碰不到你。”
“我小时候”凌喻有些惊讶，伸手缓缓拉开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看向楚念晚有些发白的小脸。
楚念晚将刚刚所见说与他听，自己也慢慢从情绪中脱离出来，“我刚刚看到的都是真正发生的对吗”
凌喻低眉，略一点头，“是。此片海域海妖众多，各类幻术也层出不穷，你应当是坠海时中术，最近又与我有所接触，才会看到这些。”
楚念晚见他不愿多说，话题旁引，识趣的不再多问。
她扶着石壁慢慢站起来，观察着周围景象。“这里是海底洞穴”
“是。”凌喻随着她站起，“也是刚刚那鳗虫的巢穴。”
“什么！”
楚念晚猛地回头，“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它吃掉了！”
女孩脸上因为焦急泛出红色，整个人倒是比刚刚活气一些。
凌喻喉间低笑一声，“不会，放心吧，它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我杀的。”
“哦……那我们怎么出去”楚念晚向他靠近两步，“我们的飞舟，还好吗？”
“都没什么事，落水的人也都互相救起了。”
楚念晚闻言放下心来，抬手拉住他衣角，却感到一阵痛意从手肘传来。
“嘶。”
她抬起胳膊看去，只见手肘那里红肿破皮了一大块，还泛着血丝。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好像各个地方都传来痛意。
凌喻看着女孩白嫩藕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眼底闪出几分晦暗的光。
“许是被卷进来的时候到处磕磕碰碰造成的。”
她放下袖子，看了看周围坚硬的石壁，撞在这些石块上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刚刚神经太过紧绷了，现在放松下来，反而感觉自己受伤还挺严重的。
二人此处所在的洞穴四通八达，不止一条路，昏暗的环境让人觉得压抑感十足，鼻端偶尔传来的海腥味不经让楚念晚打了个喷嚏。
“我们走哪条路出去”她看向凌喻。
“走这边。”凌喻示意她跟上，长腿一迈，转身走进一条狭窄小道。
楚念晚紧紧跟在他身后，坑坑洼洼的道路十分难走，还有许多积水的坑洞，她本来浑身撞伤，迈步就疼，如此一来行步更是艰难。
正咬牙坚持，面前突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力蕴其中的大手。
“这里的路难走。”凌喻偏头，有些不自在道。
温软细嫩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他回头看去，楚念晚已经将手放入他掌中，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感激地看向他，“我刚想说呢，谢谢你啦凌喻。”
她就着他牵手的力道迈过一道水坑，“有你牵着我，就好很多。”
凌喻低应一声，不禁握紧了掌中的小手，稳稳拉着她向前走。
不出片刻，两人走出低压洞穴，冷气不断地从黑黢黢的洞口袭来。
凌喻抬手一个响指，一个软软的气泡将楚念晚整个人包裹住，连带着冷意也被隔绝在外。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道：“你上来，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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