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苏醒
随着月亮的升起,白昼以夕阳表示谢幕,初冬时节,用凉爽形容温度已经不大合时宜。
昏迷了半个月的少女在傍晚时分睁眼。
元春叶第一时间没有分辨出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唔……”她尝试动了动身体,长时间未活动过的四肢有些滞涩,后腰处亦有异样的不适感。
好了,她可以确定这是现实而非梦境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大概是一处安全的所在。
暮色昏黄而柔软,窗外炊烟袅袅,小贩慢悠悠的叫卖声回荡在街巷中,如果仔细去听还能发现几声寒鸦的鸣啼。
窗边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仙客来,嫣红的花开得花枝招展。
桌上燃着不知名的熏香,烟雾承载着令人安定的香气飘散到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
环视一圈,元春叶总觉得视野里少了点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刚浮出来,她就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二百七十五。”
很好,没有意外,除了倒计时之外什么都不会的鸡肋系统虽迟但到。
那已经过去了五天?
六十分之一的时间。
她抬起胳膊搭在额头上,叹了口气。
这一觉睡得也太长了些。
阮幽草是晚上来给她换药发现她醒了的。
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效用极佳的药膏处理下恢复得很好,短短几天过去就快要落痂。
阮幽草专门拿出了太华剑宗从岭南赵氏重金购入的祛疤膏药,抹药的力道轻柔而舒适。
元春叶抱着软枕满足地趴在床上,眯眼享受来自女主的关照。
“小叶姑娘那天……使用面粉制造爆炸的方法是从何而来的?简直闻所未闻。”
她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她抿唇一笑:“是我家乡的一种方法。”
这话不假。她上辈子大半辈子都在病床上度过,哪怕是病情好转一点时也是缩在房间里,无数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她只能借助巴掌大的手机看世界,五花八门什么都看,恰好对面粉爆炸了解了一些。
她回答得简短,阮幽草是心思通透的人,明白她不愿意深入讨论这件事,便也没有再细究。
双头鸟的脚爪很是锋利,伤口大且深,好在后续处理得及时,不然必定要危急生命。
现在伤口已经愈合,深褐色的痂几乎占据整个后腰,少女的肌肤虽算不上肤如凝脂却也光滑白净,此时却显得有些狰狞。
“小叶姑娘真厉害。”阮幽草抚过凹凸不平的疤痕,认真说道。
“嗯?”元春叶愣了一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误打误撞……真正有功劳的是你给的护灵镯。”
“嗯,不对。护灵镯是死物,有没有作用还得是看使用它的人。”阮幽草说。
“那天情况那么混乱,双头鸟来势汹汹,你明明都跑出去了,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折返回来保护大师兄和所有人。”
“护灵镯你是第一次用吧?第一次就能把它的力量发挥得那么好,真是太了不起了。”
阮幽草抹好药,将纱布缠起,最后帮她把衣服整理好。
“你已经非常非常棒了。”
她的夸赞很真诚。
元春叶短暂地失语了几息。
长期不自信的人面对夸奖时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怀疑赞美的真实性。
他们听见夸赞,会条件反射的想:我也能被这些形容词形容吗?
他们会刻意压制住因为听见赞美而产生的窃喜,因为害怕赞美是谎言,是善意的客套。
她犹有怀疑,结结巴巴地问道:“真、真的吗?”
阮幽草笑得露出尖尖的虎牙:“当然是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
元春叶把整张脸埋在软枕里,嗡嗡地应了一声。
说不开心是假的。
可是在她自己看来,她所做的事情都是危急情况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她只是一只被赶上架子的鸭子,刚好有护灵镯在手才得以死里逃生。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动看起来很英勇,但同时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但凡那天能有其他人站出来,或许她都不可能回头。
最后阮幽草又同她说了陈大郎的事情。
元春叶想也没想,道:“律法如何写的就如何办。”
阮幽草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小叶姑娘心地善良,她以为她至少会犹豫一下。
她确实想错了。
毕竟是在法治社会生活了十八年的人,说是嫉恶如仇也不为过,如果那天没有护灵镯或者护灵镯的战斗力不够,那将会酿成难以想象的灾祸。
“陈大郎的家人还在外面候着,小叶姑娘要见一见吗?”
阮幽草本来是个好脾气的软妹子,这几天也被他们缠得也有些烦躁了:“进门也求,出门也求,我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按律法办事,他们还想着再求求你。”
不愧是能感化阴郁男主的小白花,连生个气都这么灵动,双颊微鼓,顾盼生辉。元春叶感觉自己都要爱上这个温柔甜妹了。
她摇摇头,歪头看着杏眼朱唇的俏丽少女:“我不想见,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
女孩的眼睛还有点湿漉漉的,脸色苍白,看着十分惹人怜爱,阮幽草巴不得外面的糟心人糟心事不要来烦小叶姑娘。
阮幽草帮她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床头。
“这茶杯上有留温符咒,水不会凉掉。现在很晚了,小叶姑娘好好休息养伤,我去打发外面的人。”
“好。”
翌日,元春叶是被一些沥沥的水声吵醒的。
其实说是吵醒也不大准确,应该是她刚好醒来听见了那些声音。
目光所及之处还很朦胧模糊,影影绰绰地见到窗边有个人影,似乎是拿了只水壶在给仙客来浇水。
她动了动胳膊,对方立马便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来。
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她看见了窗边的青年。
外头阳光很好,她不得不眯着眼才不会被光刺激到,而这样一来她便更加看不清本就逆光的青年。
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见他温煦而低沉的声音响起:“抱歉,是我吵醒小叶姑娘了么?”
随即他敏锐地察觉了光线带给她的不适,回身将纱质窗帘拉起。
有了柔软的纱帘缓冲,元春叶的眼睛一下子舒适了许多,视线亦随之变得明朗。
眨眨眼适应了一下,她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不是,不是你吵醒的,我刚好醒了。”
梁恨冬垂眸微微一笑:“那便好。”
他将洒水壶放到一边,推动轮椅靠向床边。
他把距离控制得非常好,进一步会让人感觉冒犯,退一步又显得疏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昨夜便听阮师妹说小叶姑娘已经醒了,只是碍于夜深,不便叨扰,故而未能及时探望。”
太华剑宗上如霜如月的首席弟子总是这样,妖物面前他是凌厉强大的剑修,转过身便是温润如玉的清嘉君子。
元春叶对这点早有体会,已然能十分适应。
“不碍事的。”
一时无言。
元春叶发现,她跟梁恨冬共处时话总是很容易沉默。
大概是因为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格。
“你的伤……”
“那天……”
不说则已,一说就撞。
梁恨冬也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小叶姑娘先说。”
她没再推辞,便问道:“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么?”
她想起那晚就觉得惊心动魄,亦仍记得在废墟下温热黏腻的鲜血触感。
“当时你为了保护我,扛下了所有的重量……应该伤得很重吧。”
“对不起啊,要不是我,你或许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她揪着被子,内心感到十分不安。
在现代的十八年中,她从来没有过让别人为她受伤的经历。
青年痛苦的闷哼犹在耳畔,不论他如何强大,也始终是□□凡胎,也有七情五感。
“你以后,”她顿了顿,斟酌着语句让自己的嘴显得不那么笨,“你以后,可以多考虑考虑自己。”
好吧,琢磨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精词妙语,看来这张笨嘴是没法子做到舌灿莲花了。
她在这边为自己干巴巴的词句而感到懊悔,没注意到对面青年哑然的眼神。
她说前半部分时,梁恨冬没有想到,她首先的反应居然是为了他的伤而感到自责。
她说后半部分时,他同样感到意外,她居然会叫他多多考虑自己。
从小到大,十几年来,不论是作为大弟子还是大师兄,他受到的教导都是为宗门、为天下。
自己……他头一次听人同他说,多考虑考虑自己。
“小叶姑娘总是会让我出乎意料。”
青年抬眸,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少女有些呆滞的脸上,微微笑道:“小叶姑娘不要为此感到自责,明明是我该感到愧疚才对,若不是我当时考虑不周,也不会让你以身涉险。”
“双头鸟如此凶悍,你却能以一己之力将其击杀。”
他慢慢续道:“你做得很好。”
日光透过纱帘,朦胧的光晕落在玄衣青年身上,给他渡了一层柔软的金边。
坐在轮椅上的他,不太像书里那个天赋超然的剑宗首席,反而更像是侯爵世家的矜贵公子。
你做得很好。
这是元春叶自醒来第二次听见别人这么说。
被人肯定的体验新奇而美妙。
该如何形容呢。
就好像完成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之后看见了灿烂而盛大的烟花。
翻完一座险峻的高山之后一望无际的花海映入眼帘。
所有风景都温柔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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