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一更】
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柳吟下意识看向刘嬷嬷,后者只是对她使了个眼色,回过神,她才对王海笑了笑,“那走吧。”
没有犹豫,柳吟立马跟在了对方身后,倒是刘嬷嬷和六公主在那相视一眼,然后两人都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虽然面上淡定自若,可柳吟内心却十分忐忑,她对这个皇帝一向都瘆得慌,而且还突然传召自己,怎么想都没那么简单。
揣揣不安间,等到乾清宫时,她一边跟着那个王公公进了内殿,里头并没有伺候的宫人,华贵庄重摆设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空气中似弥漫着一抹别样香味,让人不自觉舒缓身心。
那一抹明黄正坐在软榻上,一个人拾着棋子,看似儒雅的轮廓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柳吟低着头上前几步,恭敬弯腰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内殿中十分寂静,一旁的香炉鼎上飘着几缕白烟,似乎能凝神静气,王公公也跟着默默的退了下去。
“可会下棋?”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柳吟顿了下,慢慢回道,“回父皇,儿臣只是略懂一二,上不得台面。”
闻言,中年男子突然呵呵一笑,面上带着慈爱的笑意,“不碍事,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见此,柳吟只能挪动脚步走到对面坐下,看着棋瓮里的黑子,然后慢慢拿起一颗放在了棋盘上,手心不自觉开始冒出丝丝冷汗。
“成亲后性子果真沉稳了许多。”皇帝笑着随手放下一颗棋子。
柳吟心头一跳,低着头认真道:“都是母后教导有方,儿臣其实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都是殿下肯包容儿臣罢了。”
眼眸一抬,皇帝随手端过一旁的茶盏,轻抚着茶盖,随口道:“你不必过谦,这是好事,这成了亲性子多少都会有所变化。”
柳吟默默的放着棋子,面上虽然镇定自若,实际心里早就不安极了,她知道对方找自己肯定不只是闲聊这么简单,可又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论玩心眼,在对方面前她就是个渣渣。
“皇儿性子一向内敛,朕开始还担心你这丫头会受委屈,如今看到你们琴瑟和鸣,朕也就放心了。”皇帝笑着慢慢抿了口热茶。
殿内一时好像只剩棋子落下的声音,柳吟低着头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只能中规中矩的道:“也是儿臣以往不懂事,才会惹得殿下不开心,如今殿下能不计较,已经是对儿臣最大的包容了。”
女子声音恭敬中透着谨小慎微,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眼,随即执起一子放在棋盘上,漫不经心的说着,“这么久,朕也未见他包容过谁。”
呼吸一顿,柳吟努力控制着自己表情,正欲说什么,对面又响起道声音,“不过这也是好事,看到你们恩爱有加,朕也甚是欣慰。”
手心全是冷汗,柳吟低着头没有再说话,说多错多,只能专心致志的下着棋,殿内瞬间寂静一片。
对于围棋她真的只是略懂皮毛,本以为自己会输的一败涂地,故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这边就明显呈现败势,不过这皇帝似乎不想让她输的那么快,故意让了她好几次,一直不让她彻底输掉。
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柳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她觉得那个太子肯定是这个皇帝的亲儿子,做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而且还总是话里有话。
“你这棋艺的确不行,可得让太子好好教教你,记得你母后的棋艺也是朕一手调教的,如今啊,都快赶上朕这个师傅了。”皇帝不由笑出了声。
柳吟也配合笑了下,“那也是父皇教的好,不像儿臣愚笨,哪及得上母后聪慧。”
闻言,皇帝只是幽幽的扫了她眼,倒是这时王公公突然迈着快步走了进来,跟着对着皇帝欲言又止的道:“太子殿下来了。”
棋子清脆的落在棋盘中,皇帝眼眸一抬,跟着摆摆手,“传。”
不知为何,一听到太子过来,柳吟莫名松了口气,比起那个心思莫测的太子,她觉得这个皇帝要危险的多。
不多时,殿外忽然迈进一道暗金色身影,走近时,目光不经意扫过那边的女子,继而对着那抹明黄拱手示意,“儿臣见过父皇。”
他声音毫无波澜,应该说,他向如此,皇帝落下一子,意味不明的扫了他眼,“朕记得你该在议政殿才对,看来是有要事禀告朕了。”
不知为何,柳吟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赶紧起身站在一旁做个透明人。
“关于私盐一案大理寺已经上交了后续排查结果,一众处置名单,还得父皇做决断。”秦砚神色如常的道。
闻言,皇帝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既已证据确凿,便按照律法盖印就好,朕自然是信你的。”
说着,又把目光投向柳吟,和蔼一笑,“和你这丫头下棋也真是难为朕了,回去定要让太子好好教你,行了,回去吧。”
听到可以走,柳吟就差没飞出去了,一边恭敬的弯腰行礼,“那儿臣先行告退。”
瞄了眼那边的人,她继续低着头赶紧出了这个是非之地,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吓得心脏病要出来,果然伴君如伴虎,也不知道她姑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直到整个内殿剩下两人,皇帝的神色才渐渐沉了下来,“坐吧,替你的太子妃下完这盘棋。”
没有言语,秦砚只是不急不缓坐在对面,看着一边倒的局势也没有迟疑,不急不缓的执起一子放了下去。
“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朕什么?”
他面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微怒,亦或者不想掩饰。
秦砚并未抬头,神色依旧平静,“儿臣不知父皇所指何事。”
“你宠幸了她?”皇帝眼眸一眯。
殿内弥漫着一抹肃穆的氛围,秦砚并未言语,棱角分明的轮廓上不带任何情绪,依旧淡淡的看着棋盘。
“你宠幸她朕不管,可你连避子汤也不给,你莫要忘了她是柳家的人,朕看你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皇帝一掌拍在桌上,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那丫头成太子妃。
慢慢落下一子,秦砚忽然抬头,目光幽深,“柳家如今只是一盘散沙,只需控制柳家的兵权,其与普通世家并无差别,一直以来父皇不愿做的,都是儿臣在做,您也该明白,朝中兵权为何会如此分散。”
话落,皇帝只是眉头一皱,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眼前的儿子,半响,一字一句道:“你是觉得朕做错了?”
“儿臣不敢。”他低下头。
整个内殿瞬间沉寂一片,皇帝手中握着茶盏,神色晦涩难懂,良久,才突然出声,“无论如何,你的太子妃决不能诞下皇嗣。”
闻言,秦砚忽然抬眸,对上那道不悦的视线,“儿臣的事,望父皇不要插手。”
四目相对,皇帝瞬间眉间紧蹙,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对峙着。
——
出了乾清宫,柳吟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回东宫,走在路上,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这皇帝神秘兮兮的让自己过来下棋,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对方什么意思,肯定不是好意思就对了,不然说话怎么总给她一种意有所指的感觉。
回到东宫,没想到六公主却在那里等她,看到她回来,又是一阵询问。
“表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父皇找你做什么呀?”六公主似乎有些担忧的拉住她胳膊。
来到殿前坐下,立马就有宫人端上热茶,柳吟一脸凝重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要是明白皇帝的意思,早就是皇后那个等级的高手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父皇要找你麻烦呢,然后就赶紧去找了母后,刘嬷嬷就去寻了表哥,不过母后说让我不要着急,说父皇把表姐怎么样的。”
其实六公主还是有些担心,就怕是那日与庄明月起了争执,对方又去告状了。
没想到太子居然是刘嬷嬷叫去的,柳吟倒是有些讶异,他这是怕自己会在皇帝面前丢他的脸吗?
“就是可惜看不到那个人了。”六公主忽然念叨了一句。
耳尖的柳吟自然是听到了,不由笑着道:“放心好了,只要你皇兄一句话,那个武状元还不得立马进宫,到时候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面对她打趣的眼神,六公主立马扭过头,愤愤的嘀咕起来,“我才不想看呢,肯定是个丑八怪,那些历届武状元哪个不是五大三粗的,这个人肯定也是个野蛮人!”
话落,屋外忽然一前一后进来两道身影,看到来人,柳吟正欲说什么,可当扫到后面那个眼生的男子时,神情顿时微妙了起来。
“皇兄!”六公主立马笑着迎了过去。
男子一袭深蓝色朝服,面容端正硬朗,身形也高大挺拔,就是看起来有些黑,就这么定定的站在秦砚身后,目光不时扫过那穿着粉色宫装的小公主。
从不知自己在外人眼中竟然是个丑八怪。
看着自家皇妹,秦砚眉梢微动,扭头看向后面的人,“张大人可以退下了。”
“微臣告退。”男子低下头,退后几步顿时转身离去。
武状元叫张漠,这个六公主自然是打听过的,骤然听到自家皇兄的话,整个人顿时就僵在了那,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宽厚又伟岸。
“皇兄……他……他……”六公主瞪大眼急的整张脸都通红一片,特别是想到自己刚刚还说了对方的坏话。
没想到这人就是当今武状元,的确像个习武之人,倒是和丑沾不上边,柳吟慢悠悠的抿着茶,想看看自己这个表妹是什么反应。
不过出乎意料,对方跺跺脚,居然一溜烟跑了出去。
男人走的很快,六公主追了好一会才追上,许是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张漠顿时脚步一顿,转过身只见一个满脸通红的小姑娘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喘着气,六公主偷偷看了眼男人,不禁慢慢低下头,“对……对不起,我……我不该说你丑的。”
这是她第一次说人坏话被撞见,六公主只觉得格外羞恼,也未想到这人居然不是个丑八怪。
那双小手紧紧揪着手帕,声音轻细,张漠淡淡一笑,“公主严重了,微臣什么也没有听见。”
嗯,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听见。
闻言,六公主顿时眼前一亮,可瞬间又不高兴的看了他眼,“你骗人,你要是没听见就不会这样说了。”
说着,她顿时转过身,忍不住偏过头看着后面的人正声道:“如果……你听见了,那本公主就向你道歉,我不该在背后说你坏话的。”
话落,她立马就红着脸跑走了,徒留后面的人哭笑不得的站在那,原来……这也算坏话?
而此时的大厅中,不知哪里来了个太医,柳吟还是乖乖的给对方把脉,纵然她非常想和这太子说说刚刚的事,那皇帝着实让人瘆得慌。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只是有些体寒,其余并无大碍,只需微臣开上几副药调养身子即可。”老太医跪在地上头都快低到地下了。
秦砚目光幽幽的看了他眼,随即瞥了下一旁的小禄子,后者立马上前对那个太医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劳杨院判了。”
“微臣告退。”太医躬着身依旧低着头快速离了大厅。
等人一走,柳吟就憋不住了,立马走过去拉住男人胳膊,小脸上满是担忧,“刚刚父皇不知道为何让我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这要是说错了什么可怎么办呀?”
虽然只是些普通对话,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漏了什么,这老皇帝的确是心思莫测。
听着她的念叨,秦砚只是皱着眉摸摸她脑袋,声音低沉,“欺软怕硬的小奸细。”
柳吟:“……”
她做了什么又变成奸细了?!
没有再逗留,秦砚径直出了大厅,徒留后面的人在那里有苦说不出,做人啊,怎么就这么难。
书房里。
刚刚离开的太医赫然满头大汗的跪在那,依旧头也不敢抬,秦砚坐在书桌前,就这么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屋里气氛格外压迫。
“太子妃到底如何。”
微冷的男声吓得太医一哆嗦,整个人都在发抖,“微臣……微臣……”
“你是否觉得孤很好期瞒?”男人语气幽幽。
霎那间,太医吓得顿时吞吞吐吐起来,“这个……这个……皇上不让微臣们说啊!”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话落,秦砚只是瞥了他眼,薄忽然道:“孤记得你有个侄子在礼部任职。”
闻言,太医瞬间脸色大变,咬咬牙,还是出声道:“太子妃……太子妃中的应该是一种调制过的熏香,里头含了数种令女子不孕的香料,幸好太子妃吸入的不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屋内瞬间寂静一片,男人缓缓合上眼帘,唇角微抿,指间轻叩着桌面,发出“笃笃”声。
太医汗如雨下的偷偷抬起头,“微臣……会给太子妃开药调养身子,只是……只是皇上那……”
“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其余不用管。”
秦砚忽然抬眸目光如炬的看着人道:“你说那香有异,那太子妃吸入一点是否会有影响?”
闻言,太医愣了愣,顿时言之凿凿的说道:“这个殿下放心,虽然有些许影响,可问题并不大,太子妃只需服个几日药便能彻底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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