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鼠将
暗淡天光下,马车自四面八方驶向皇宫,稳稳停于午门前。
文武百官先后跨下马车,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朝着皇宫内行去。
就在此时,一辆挂有“萧”字牌的马车疾驰而来,插入两辆马车中间停下。
萧亦然姿态优雅从容地掀开帘子,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瞬间冷凝。
几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待他扭头看去,只看到一颗颗黑乎乎的后脑勺。
萧亦然不解地皱了皱眉,抬脚朝离自己最近的文官行去:“张大人!”
闻声,张大人一个激灵,仿若没听见般加快脚步,直直通过午门。
“纪大人!”萧亦然扭头将目光投向偷偷打量自己的纪大人,对方瞬间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朝前行去。
“……”萧亦然一梗,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最后落于迟来的左丞相与左云松身上:“左丞相,小左大人!”
“萧小将军!”左云松拱手回以一礼,端的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见状,萧亦然暗暗松了口气,忙大步迎上前去:“小左大人,今日……”
“请萧小将军离下官远些!”左云松后退两步抬手将人隔开,在男子费解的目光温和道:“一会下官还要参萧小将军一本,若此刻与萧小将军交谈过多,难免会让萧小将军生出被背刺的憋屈感!”
言罢,他绕过男子追上父亲的步伐。
萧亦然怔愣的瞬间,听到左丞相不悦的声音自斜前方传来:“日后离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远些,别谁的话都接。”
“是,父亲!”左云松恭顺应承。
闻言,萧亦然瞬间皱起眉头,眼中满是错愕。
左丞相口中不三不四的人指的是他?他堂堂少年将军,战功赫赫,竟是被人这般羞辱?
一股怒火自心头腾升而起,萧亦然四下环顾,大半文臣避开他的目光,仿佛没听到左丞相的羞辱之言,就连一些武将都远远绕着他走。
刹那间,满腔怒火被不安所取代。
左云松说要参他,左丞相看不上他,大半文臣武将绕着他走,莫非,他真被人挖到天大的错处,以至于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远离他?
不,他自认忠君爱国,不曾有不臣的心思,更不曾贪污徇私枉法。
可若不是他被人挖到天大的错处,那些人为何如同躲瘟疫般躲着他?
萧亦然满头疑问,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短短几日内落到如今的境地。
要知道,他初回京城时,萧家门庭若市,除了左丞相和刘太傅等自视甚高的文官,就连当朝太子都主动登门拜访。
怀揣着满腹狐疑,萧亦然心事重重地跨过午门。
他原以为,左云松既对他放话,上朝第一件事必定是参他,岂料左云松杵在人群中一动不动,那些个对他避如蛇蝎的文臣武将亦是一副没事人模样,就仿佛,方才在午门口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随着早朝时间的流逝,萧亦然悬着的心逐渐放松。
“诸位爱卿若已无事要奏,那便退朝吧!”皇上朗声言罢,施施然从龙椅上站起。
“臣有事要奏!”左云松自人群中行出,双手递上奏折:“萧小将军为官四年,多次纵容下属缉拿我朝流民充做军妓,战败撤退命人在百姓吃食中投毒一次,纵容下属强抢民女为妾两次,其中为其左副将杨三思所强抢的民女王春花乃锦州王知府的嫡长女!”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左云松扭头瞥了眼满脸震惊的萧亦然,朗声道:“求皇上严惩萧小将军!”
“求皇上严惩萧小将军!”
“求皇上严惩萧小将军!”
文官鱼贯而出,纷纷响应,就连武将队伍中也走出不少大臣朗声附和。
皇上看着半数出列的大臣,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在人群中梭巡,最后定格在左丞相脸上。
感受到皇上投来的目光,左丞相缓缓出列,双手递上奏折:“臣要参萧小将军于军中私藏家眷,求皇上严惩!”
“私藏家眷?”皇上挑眉,眸光晦暗难名。
“回陛下,萧小将军近日所娶之妻四年前便入军营,常伴萧小将军左右!”左丞相朗声答道。
此言一出,再度引起一阵喧闹,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武将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挥拳直击萧亦然面门。
萧亦然反应迅速抬手格挡,不料斜刺里又冲出一高壮武将,一拳重重击打在他的腹部。
“唔……”萧亦然闷哼一声,猛然将二人震开。
二人还想动手,为皇上高声喝止:“住手!”
皇上重重一拍臂托,威严的面庞上显露几分恼怒:“这里是朝堂,不是你们扯头发打架的地方!”
“陛下!”络腮胡武将一撩衣袍单膝跪地,手指向萧亦然眼睛,咬牙切齿骂道:“萧亦然这狗贼与林楚楚早有旧情,非但不主动退亲,反设计换亲,险些害得沈大小姐嫁于周言才那纨绔子弟,其心可诛啊!”
“陛下!”另一高壮武将紧跟着跪下,面上是同样的愤恨神色:“沈国公府满门忠烈,沈大将军、沈国公、国公夫人、沈世子、沈二世子皆为朝廷战死沙场,只余沈老太爷与沈大小姐祖孙二人活在世上,他们祖孙二人向来行事低调,从不求特殊对待,可这不该成为别人欺辱他们的理由!”
“那几年连年大旱,饿殍遍野,粮草难以供应,所有人都知晓一旦领了兵上了战场,便是十死无生,可沈国公义无反顾地去了,沈家人更是前仆后继,沈国公死时,被敌人吊于城楼上开膛破肚,肚中只有马食的干草若干,以及他穿戴多年的虎头护腕……”
说到这,高壮武将已是泪流满面,朝堂中感性的大臣更是纷纷掩面拭泪。
“可是他萧亦然呢!”高壮武将猛然抬手指向萧亦然,一双虎目圆瞪,像是随时能扑上前将人生拆了般:“这个阴险小人不过是遇上了粮草供应充足的好年景,便敢以战神自居,就他这般战绩人品也配称为战神?分明就是一鼠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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