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章
袖摆在疾风中猎猎作响,嵇禅额间细汗密布,握剑的手于缝中渗出道道血痕,迎着青龙,却无半点退意。
疾风骤雨中,青龙巨口之下,昆月只一瞬便破了嵇禅的剑盾,鲜血顷刻间染满嵇禅衣衫。
嵇禅从半空中跌落,持剑刺于地下才堪堪稳住身形,颤抖着擦去嘴角血迹,嵇禅凄惨一笑,“姑娘术法高深,杀我是轻而易举。不过,嵇某死时能有这些闻名修真大陆之人作陪,也算是荣幸之至。”
七颗血影问心珠得主人召唤,在阵法中疯狂转动,光芒明灭起伏,于林中风雨飘摇里暖如灯火。
昆月居高临下,睥睨万千,可抬起的手第一次迟迟没有动作,那七颗血影问心珠里的是她下山以来最亲近的人,有些人她引为至交好友,有些人她受娉婷仙子之令,要去切磋拜访。
明灭起伏间是他们一次次入梦、坠梦,再如梦。不知哪一个梦,就会令他们分不清幻境、现实。
昆月只能尽快破局。
血影问心珠从外破容易,但珠内被困的千万亡灵都将灰飞烟灭。从内,难道要等他们自己破珠吗?
从未有过一人能从内破的局,她要赌他们七人都能安安稳稳出来?
绝无可能。
嵇禅知道,她也知道。
“姑娘术法冠绝大陆,不世之才,飞升成仙不过是早晚之事,何苦来掺和这事。”大雨磅礴,嵇禅衣衫尽湿,袖子伤口鲜血染红脚下泥土,“本是自由城与青羽、凤凰二城相争,姑娘何必为了他们耽误了自己的成仙路啊!”
声声劝慰穿过雨幕,于噪杂天地间透入昆月耳中。
“委实不值当啊。”
似是感概,似是惋惜。
“我下山来就是为了成仙!”抬手捏诀,青龙摆尾,雷云蔽日,天地顿时昏暗无光,昆月驭龙以最快的速度朝嵇禅飞去,“我有自己的成仙路!”
天雷骤降,于骤雨中道道朝青龙劈去,昆月凝结灵火化鞭,近身之时裹住嵇禅。
青龙飞身速度未减半分,冲入血影问心珠的阵法中,天雷劈中阵法,昆月携嵇禅借天雷之力,破入阵法之中。
两人身形消散,血影问心珠光芒大涨,小青龙一口将七颗问心珠吞入腹中,将剩余的天雷消解于体内,而后蜷起尾巴,盘桓在林中,风雨未减,道道天雷劈于龙身,小青龙默默闭上双眼,纹丝不动。
青龙腹中,血影问心珠内,昆月只觉眼前一大片黑雾朝她袭来,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感觉手中灵火鞭被拽了两下。
“你疯了!”嵇禅还未回过神来,“你知不知道!借外力入珠,一招不慎就会灰飞烟灭!何况还是天雷之力!”
“我们这不是进来了吗。”昆月看向身旁浓郁的黑雾,一时间不知该往哪边走。
“进来又如何?七颗血影问心珠于天雷中半融成阵,如今他们七人幻境相连,千万亡灵也即将聚成一团。一颗问心珠他们都看不住,何况是七颗!姑娘怕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吧!”
嵇禅冷眼瞧着昆月,心下只觉震撼,昆月有着超过他预期的强大和冷静。刚刚那一战已让他确定,昆月的实力不在嵇弘深之下,而这入珠一举,更是完全超出他的预期。
若是嵇弘深,应当会连他与这七颗问心珠一同灭了。
嵇弘深不会为了任何人置自己于险境,也不容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就算是嵇弘深也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这七人从血影问心珠中救出,更可能如今七珠相融,这修真大陆,无人能破此局。
今日,他怕是要与昆月一同死在这里了。
“珠内珠外,怎么死我都无所谓,不过就是灰飞烟灭和魂魄被困的区别,我这人哪,不怕这些。不过姑娘可就惨了。”嵇禅似是想通了,无所谓地说道,“明明已是半步成仙的境界,非要让自己与万千冤魂融为一体,万万年不得超生,何苦啊!”
“啪!”昆月抬手一个禁言诀封住了嵇禅嘴巴,“废话还挺多。”
嵇禅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话多,自由城中那些姑娘们谁不是追着他跑,如今快死了,竟被人下了禁言诀!
“呜呜呜!”既然要死,他还不能多说几句话吗!
“闭嘴!”昆月扯着灵火鞭,朝前方走去,“我还不想死呢!”
“呜呜呜!”那你知道前面是哪儿吗!就敢走!
“你这个血影问心珠主人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昆月紧盯着前方,总觉得有一股很熟悉又很温暖的力量在呼唤她,但又有些不对劲。
小青龙吞了问心珠,顶着滚滚天雷将他们护在肚子里,而七珠也即将完全相融,她剩的时间并不多。
但她手里能帮到她的,唯有这个满口“要死了”的七珠主人。
昆月长长叹了口气,不由地加快了前行的步伐,不管前面是什么,只要不是这浓如墨汁一般的黑雾就行。
嵇禅被灵火鞭拉着身不由己,嘴又被禁言诀封着,只能一边嘟囔一边被拉着往前走。
黑雾中隐有亮光透来,昆月又加快了步伐,拉得嵇禅唯有小跑才能跟得上。
“阿弥陀佛,世俗之欲转念皆为空,不过镜花水月,大梦一场罢了,施主你又何苦如此暴躁,生又如何,死又如何,过转瞬之间,早晚之事。”
随着眼前金光大亮,福心如佛般端坐于莲花台之上,敦敦教化台下莲花池中被呛水的胡大。
“啊啊啊!我不会游泳!!啊啊啊!!救我啊!!!”
池中胡大掀起道道水花,一时浮出水面,一时又溺了下去,看得昆月着实有些不忍心。
昆月:……这就是血影问心珠的可怕幻境吗?竟恐怖如斯!
但莲花台上的福心却泰然自若,仿佛胡大不过万千蝼蚁中的一个,生死如何都不关他的事。确实有些不对劲。
昆月捏诀甩出灵火鞭将胡大从莲花池中捞出,满身湿透的胡大一屁股跌在地上,捂住胸口不停地咳嗽,仿若要将刚刚在池子里吞下的水全都吐出来才甘心。
灵火鞭似有些嫌弃的甩甩鞭尾,而后还要蹭蹭昆月手腕,被安抚性地摸了两下才肯乖乖缩回去。
“阿月啊,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秃驴害死了!”胡大有气无力地指着莲花台上的福心。
福心缓缓睁开双眼,怜悯道:“阿弥陀佛,施主又何苦执念于此。”
“你这秃驴又在说什么?!我想活着还能有错吗!”胡大气急,顿时就要冲上莲花台去打福心,昆月阻拦不及,只见莲花台佛光大盛,胡大还未近身,就被弹飞。
“啪嗒!”莲花池炸了个大水花,胡大又在其中起起伏伏,“啊啊啊!救我啊!!”
昆月:……好家伙!
“阿弥陀佛,莲花池水净化世俗之欲,施主不若放下执念,好好感受我佛的力量。”福心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朝昆月一拜,“这位施主一身正气,你这位朋友却罪孽深重,二位看来有不少故事,可愿说给贫僧一听?”
“呜呜呜!”你说谁罪孽深重!
“福心,你仔细瞧瞧,我是谁!”昆月一道灵火鞭甩去,震碎莲花台外道道佛印,佛光尽碎,肚坐于莲花台上的福心恍惚间回了神,与昆月两两相望,“阿月?!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福心慌忙跳下莲花台,直朝莲花台行礼,“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台怎容我玷污啊!罪过罪过!!”
“福心!你大爷的!”胡大像是终于看清几次三番将他扔下莲花池的是竟是福心,气得扑起的水花都变大了。
“啊?!”福心也像是才看清莲花池内的人是胡大,慌忙就要下水就救他,“胡大!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昆月抬手又是一灵火鞭,直接将刚刚半只脚踏入莲花池的福心拉了出来,而后鞭身一挥,直接将胡大拍入池中。
福心一如刚刚的胡大,一屁股蹲落在池边,不解地看向昆月,“阿月,他不是胡大?”
“嘟嘟嘟。”昆月连甩两鞭后,胡大似是没了力气,沉入池底。
池中冒出几口气泡,而后清澈的池水骤然变成浓郁的沼泽,福心刚刚半起身,顿时又被吓得跌坐在地。
他刚刚踏入莲花池中的那只脚上沾的池水也瞬间变成了奇臭无比的沼泽泥。
“呕!”嵇禅被臭得连连后退。可他双手被火灵鞭绑着,后仰着脖子,连连后退。
福心更是觉得脚上粘腻,如冷蛇贴腹,又被臭气熏地头皮发麻,差点儿就掘了过去。
昆月摒气抬手,给自己点了个穴,而后长吸了口气,发觉果然闻不到味道后,陆续又点了二人穴位。
嵇禅也不“呜呜呜”叫了,福心则专心致志清理他脚上的淤泥。
“阿月,你怎么知道那个胡大是假的?”沼泽地还“咕咕”冒着臭气,即使闻不到味道,也依然能感觉到它的粘腻与窒息,若他当时真下了莲花池,怕是没命上来的,福心细思极恐。
昆月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沼泽地,竟一点也看不出是幻境,“因为他喊你秃驴。”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着地上还未起身的福心,真真假假到底要怎么分辨呢。
“福心,你我第一次联手杀的那两人,你还记得什么样子吗?”昆月垂眸,冷眼看着福心。
“两人?你说那两块黑炭?”福心嫌弃地清理掉最后一块淤泥,努力回忆那日街道上的场景,“可那两日不是你杀的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两联手打的是李府三头犬兽啊!”
昆月微微点头,“嗯。”
“阿月,你怀疑我!”福心蹭地一下站起来,抚着心口,似是伤心欲绝,“我两出生入死那么多回,你竟然还怀疑我。”
“怎么会!”友情中不该有怀疑与猜测,昆月连连否认,顺手还捏了个诀,将一点灵火化为手环套在福心与嵇禅手腕上。
福心瞅着灵火环,顿生满满的安全感,撸起袖子就跟昆月绕过沼泽地,继续朝前探去。
又是如墨般的黑雾,本以为要走许久的三人,感觉走了不过几步路,便听到一道高亢嘹亮的嗓音,叫嚣着“死秃驴,拿命来!”
而后微亮的金光映入眼帘,只见胡大举着锤子冲向莲花台上的福心,一锤打上佛印,金光大盛,将起弹飞,而下面,则是莲花池。
昆月稍有疑虑,迟了一瞬甩出灵火鞭,将胡大拽了过来,胡大后身已然入水,湿哒哒地被甩在地上,稳住身形后张口双臂就要给几人一个大拥抱。
“别!你就站在那边,不要动!”福心捏着拳头,拦下胡大,“你喊我秃驴!”
“嗐,哪儿是喊你啊!是喊那秃驴呢!”胡大指着高台之上的福心,几人均莲花台看去,只见台上福心化为淤泥,缓缓朝下流去,而后莲花台与莲花池也随之变换。
胡大顿觉后背发凉,奇臭无比,急得跳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臭死我了!”
福心似有些犹豫,但又有种和胡大同病相怜的感觉,蹑手蹑脚朝胡大走去,却不想灵火环火光乍浓,拉着他就朝昆月的方向飞去。
福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灵火鞭擦着他的鼻子就朝身后的胡大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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