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章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昆仑派！”檀明一把推开昆月，举剑横于两人中间。
昆月瞧着年轻稚嫩的檀明，生了几分逗趣的心思，“我是聘婷掌门于山下新收的关门弟子，你就是檀明？那个师父还未入门的弟子？”
昆月不善的眼神打量着檀明，满眼的嫌弃，“这般修为也想拜入师父门下。”
年少的檀明除了练剑其他的什么也不懂，瞧着昆月手中的鸿月剑，竟信了她漏洞百出的谎话，红着眼睛反驳道，“我日夜练剑，从未懈怠！如何不能入师父门下了！五十三年前，师父亲口说了，回来就收了我的！”
少年声细，哭得悲痛欲绝，痛彻心扉，昆月顿时有些懵了，身后福心谴责的目光更让她如芒刺背。
“哎呀，你一剑修，得阳刚起来，哭什么！”昆月手忙脚乱，胡言乱语。
檀明哑了火，肿着眼睛恶狠狠地顶着昆月，“就因为这个，师父才不要我的？”
“什么呀！我胡说的！”昆月连忙摇头否决，檀明就算变年轻，也依旧又法子治她！
“那到底是为什么？！”檀明恼羞成怒，拔剑就欲与昆月一决高下，“我不信你修为能有多高！”
昆月修为确为几人最低，又不敢真和檀明动剑，只得处处躲闪，不知不觉间，两人便打过了竹林，到了悬崖边上。
“等等我们！”福心拉着嵇禅，速度有些缓慢，于竹林间呼唤昆月。
“看剑！”檀明实力不俗，昆月无心顾及福心，全神贯注在躲剑之上，几人距离越拉越大。
檀明又一剑刺来之时，天边红光大盛，昆月被晃花了眼，迟钝了一瞬，被一剑刺入腹中。
昆月凝眉后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无奈地擦去嘴角鲜血，“小明，你下手也太狠了些。”
檀明不过是一时上头，此时见昆月小腹被自己捅了一个大窟窿，顿时有些慌了，“你没事儿吧！”
天边红光变暗，崖下飞去四十八柄长剑，四十八位修士飞身而上，领头的便是娉婷仙子。
鸿月剑锋芒毕露，剑身裹挟着灵火立于群剑中心，以剑身为阵眼。
昆仑修士严阵以待，可阵法之外除了漫天红霞别无其它。
“鸿月剑！”娉婷仙子一身号令，鸿月剑刺上空中红霞中的一朵，而后红霞如同炸开了一般，朵朵红雾如同烟花一般，从上冲来。
鸿月剑也随之退了回来，烟花冲向阵法，炸出一朵朵绚烂的花火。
一波攻击之后，修士们捏诀召回灵剑，再次以娉婷仙子为中心，布下阵法。
“天道不公，我昆仑派必反抗到底！”娉婷仙子持鸿月剑指向红霞。
红霞红得似是能滴出血来，其后出来一道苍老而又悠远的声音，“娉婷，你本是我选中的继承人，若现下放下手中剑，我既往不咎。”
下一任天道，连仙人的命都握在她的手里，所有人，乃至这片大陆的生死，都在天道的一念之间。
昆月紧盯着天上一身艳红战裙的娉婷仙子，她没有选这条路。
“我若为天道，今日便不能有毁灭整个修真大陆的劫难！”娉婷仙子剑尖未移半分，“不若你现在就退位，让我来，如此皆大欢喜！”
众修士中隐有笑声出来，昆月顺着声音瞧去，她虽不认识那人，却认得他手中剑，是软软糯糯的小六。
昆月思绪纷飞，没瞧见身旁的檀明眼睛通红地盯着娉婷仙子，一刻也不敢移开，而福心和嵇禅也迟迟未追上来。
“如今的修真大陆已然式微，修士不专心修炼，凡人也不安于室，整片大陆光城池就成百上千，内斗不断。我也曾降下天罚让他们知晓正道，可他们仍不知悔改。娉婷，你这么多年来，难道还没看清吗？”天道像是位耐心的长辈，对自家不懂事的小辈一一开解，“有终结才有开始。我毁了这片大陆，千百年后又会有新的人族出现，到时你便是天道，如何教化都随你的心意。”
城池相争确实严重，修士凡人也已分不清了，昆月下山不过一年，都能感觉到那种错位的荒谬感。
娉婷仙子当然早已察觉，可她从未改变过想法，鸿月剑锋芒不剑，娉婷亦未有半分犹豫，“修士也并非仙人，心中有求才是正常，他们有他们的路走。而凡人不甘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想要踏入仙途，又有什么错？修真大陆如今纷乱不止是真，但千百年后，又怎知不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既生于世，便要走他们自己的路，天道，你又有何权利替他们做决定！”娉婷仙子冲出列阵，一剑刺入红霞之中。
云朵之内仿若有股力量在积蓄，一剑刺中仿若有了宣泄的口，顿时朝四面爆发出浓郁的红雾。
红雾段段地落下，如天边无声的瀑布冲向昆仑山。
昆月看着满头的红雾顿觉不妙，拉着檀明就躲。
第一段红雾落于林间，竹林顷刻着了火，火势随风越来越大，朝四周蔓延。
第二段红雾落于昆月头顶，她以灵火为盾，吞了所有落下的红霞。
第三段红雾落入崖下，如岩浆入穴，流过之处草枯石烂。
昆仑派弟子也意识到了红雾的严重性，顿时飞身冲向红雾下方，欲以一己之力拦住泼天的灾祸。
可他们的剑只能杀人，一般的灵水诀对上红雾也是毫无作用，昆仑弟子当即再次布阵，试图以结界拦住红雾。
灵剑出，结界成，众弟子聚于结界中心，捏诀运剑，不敢有半分松懈。
娉婷仙子立于结界之上，鸿月剑身的灵火朝四面袭去，所过之处，红雾尽散。
可一剑之力如何能与天抗，天空如同染了血，似是要以此煎熬的方式来惩罚他们的自不量力。
“娉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天道不仁，对娉婷仙子却十分纵容。
娉婷仙子却丝毫不给天道面子，对着天空又是一剑，这次没了红霞的阻碍，天边裂出了一个大口子，里面黑漆漆。
一道掌印从黑洞中飞出，一击便将娉婷仙子击落。
昆仑弟子的剑阵也随之被冲破，四十八人齐齐从空中落下，被林间熊熊烈火吞没。
“师父！”檀明惊慌地冲入竹林里，快得昆月一眼没瞧见便再也找不到了。
随后，轰鸣雷声响起，天边落下大雨，浇灭了林间火，亦熄灭了所有红雾。
昆月抬手，雨滴滑落掌心，她感受到了小青龙的力量。
崖下果然传来龙啸，猎猎罡风朝那黑洞袭去，“天道，你龙爷爷今日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对错！”
小青龙气势很足，可那罡风进了黑洞便没了反应，“青龙，你非龙族正统却天赋极佳，本该潜心修炼，却忤逆天意，屠了四海所有龙族！你可知错！”
天道一声令，雷云尽散，血红再次盘满天空，天道威仪尽显，小青龙哑了火，再未现身。
昆月心下唏嘘，想来潭水潭真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天道怎会发现不了小青龙，没能一道天火直接烧了它。
不过小青龙如此猖狂，难怪他一露气息，天道就要劈他，也是活该！
雨势瞬间停了，昆月眼前竹林也尽被火烧完了，一片焦黑的泥地，四十八位衣衫破烂的昆仑弟子持剑艰难起身，却无人后退一步。
檀明哭红了眼眶，声声唤着师父。
娉婷仙子轻抚檀明头顶，眼睛却直直得朝昆月看来，“姑娘，你非我昆仑派弟子，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还是快些下山去吧。”
昆月捏紧手中鸿月剑，两人于漫长时光中，第一次相遇，她曾有许多话想问，现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鸿月剑拜见主人。”
昆月曾不服，为何檀明日日念叨娉婷仙子，总说她与娉婷仙子相差甚远，救世之路怕是艰难。
昆月也曾不解，何样的人物能让昆仑派上下所有人随她一同对抗天道，最后竟还真的成功了。
施布城中密室的留影石里，她只觉娉婷仙子风姿绰约，料事如神，是个心怀天下之人，却依旧觉得自己不差她分毫。
直到如今，她才明白是何等的悲壮与坚守。
昆月拱手一拜，敬娉婷仙子千年前的大义，而后指着天上的黑窟窿就骂道，“你个破烂天道，谁瞎了眼选了你做接班人，搞得修真大陆乌烟瘴气！你知不知道，千年以后，魔王都能当人族城主了！”
天道似乎也懵了，黑漆漆的洞里似乎有诸多不解，“你…是何人？”
“鸿月剑？”娉婷仙子瞅着昆月，眉眼带笑，“姑娘手中剑确实像我的鸿月，但却不是。”
檀明脑子转得飞快，顿时就指着昆月破口大骂，“你这烂人，竟敢骗我！”
昆月的满腔悲愤在众人的眼神中熄了火，犹犹豫豫间决定将矛头还是对准檀明，“我是骗你了，可你不也捅了我一剑吗！还好意思骂我？！”
昆月指着那血肉模糊的小腹伤口，理直气壮地指责檀明。
“小明，你怎可下如此重手。”娉婷仙子摸着檀明的小脑袋，眼神里满是责备。
檀明羞红了脸，“我…我知错了！”
“小明醉心于剑术，不通人情，望姑娘莫怪。”娉婷仙子遥遥朝昆月一拜，珍重道，“今日一战，我等怕是活不下来了，还望姑娘能辅佐小明，掌管昆仑派。”
“你是昆仑派的人！”天道奇异的脑回路转了过来，“那也当死！”
瞬间，红透了的天滴下红雨，如岩浆一般可穿岩石。
娉婷仙子执剑而上，顺手将檀明推给昆月，“拜托姑娘了！”
眼见娉婷仙子将鸿月剑刺入黑洞之中，又被一掌打落在地，余下四十七位昆仑弟子也是艰难布阵，灵剑在空中颤巍巍地抵抗着漫天红雨。
昆月叹了口气，将檀明推到一旁，“你的臭嘴真的需要改一改。”
而后，她便执剑飞身而上，接住又被一掌打回的娉婷仙子，“掌门，让我来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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