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董重铃是在一片火燎样疼痛中醒过来的,她不适的皱紧眉头。
三十四年中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胃部好像烧起了火海,顺着胸腔食管烧到喉咙。
可这种烧并不是口渴的感觉,她并不渴就是烧的辣疼。不适的想翻个身,董重铃竟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翻身也做不到。
董重铃慢慢睁开眼,忽然脑海一道光过去:自己服了忘忧,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来不及多想,一幅席篾顶棚出现在眼前。这席篾顶棚应该有几年了,烟熏火燎的有些发黄发暗。不过屋主应该是勤谨人,虽然旧却收拾的整齐。
微微偏过头屋子大半到了眼里。
这应该是一户农家,家主人前几年还算殷实。
屋子是北方常见的屋子,黄土地面夯的平实干净,北地常见的枣红漆色板柜炕柜。
柜子擦的干净,只是不像新做的家具那样横平竖直,线条都有些圆润松散的感觉倒还温馨,看着这些家具就能感觉到屋主人对它们的爱惜。
董重铃嘴角莞尔,细心过日子的人总能给人留下好感。
眼光慢慢移动,董重铃看到角落有一个木盆架,架子上不是铜盆木盆却是一个泥瓦盆,突兀的不相配。
董重铃思索这应该是后来遭遇穷困,把最早相配的盆卖掉,或者坏掉却配不起新的。
所以这家主人应该是先前日子还算殷实,后来却不行了。这样勤谨的人家应该不是懒惰造成的,就不知是遭遇了天灾还是人祸。
董重铃还在细细打量,不提防一阵又一阵火燎胃痛,让她难以忍受。
这会儿她才有空思量:是谁救了她,忘忧还有解药?
董重铃伸手按住胃部,可她的动作蓦然僵硬,脸色变得奇怪。手下的身体怎么不对劲?
手掌慢慢抚摸过腹部,确实不对劲,她的腰身匀称,不是这样幼弱单薄的感觉。
伸手到眼前,董重铃愣了下。这是一个女孩儿手,十三四的样子却细瘦如鸡爪。
胃里火燎一样疼是饿的?这个女孩儿饿死了,自己还魂到她这里?
那阿瑯呢,柳恋呢,他们好不好?
董重铃还要细想,屋外传来急促的人声由远及近。
“紫儿!紫儿!娘回来了,吃食有了!”
急而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连那一句句急迫的“紫儿紫儿娘回来了吃食有了。”
急碎的脚步声夹杂着惶恐急迫的声音,一声声落入董重铃耳朵。
门被毫不爱惜的撞开,一个双颊凹陷面色蜡黄补丁衣裙的三十多岁农妇撞进来。对上董重铃清静澈亮的眼睛,妇人也就是绿娘眼泪落下来。
“娘的闺女儿你可醒了,你咋那么傻呢!”
绿娘含着泪扬起手过来就要拍打,可手落到孩子身上变成了母亲的爱惜抚摸。
可就算再爱惜,当娘的想起女儿做的傻事,也忍不住手下重了两分。
“你个死丫头,皇宫是那么好去的?现在的皇上暴戾冷血能生吃人肉,你去干嘛!”
董重铃倒不是很相信现在的皇上能生吃人肉,不过暴戾冷血肯定是有的,不然民间也不会传成这样。
暴戾冷血那就不是阿瑯的治下了,阿瑯虽然有时候任性胡来,但还算是个好孩子。
所以自己跟阿瑯不在一个朝代了,董重铃心里若有所失。
“闺女儿醒了,赶紧给孩子喂东西吃。”一个略带喘息的温厚男声在屋里响起。
董重铃收回心思转头去看,一个双鬓有几根白发的中年男子进入眼帘。
这男子是紫儿的生身父亲董其成,不是很高肩膀却宽,怀里还抱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是紫儿的的弟弟董明喻。
这一家子都是瘦,连带那个瘦成萝卜头的小男孩儿。
“大姐”萝卜头儿看见姐姐看他,咧嘴笑的甜甜的“娘借到吃食了,你不用去吃人的地方了。”
没有阿瑯小时候漂亮,也没有阿瑯凶巴巴的样子,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就这一会儿功夫,绿娘已经风风火火从厨房端了一碗热水来。
话也利索:“娘就算着能借来吃食,一早出门锅里就煨着火,这不刚好给你泡饭吃。”
女儿都快饿死了,所以这妇人是舍下脸拼了命才借来的吃食吧。董重铃心里生出怜悯,看着妇人忙碌的身影满是同情。
董其成抱着孩子坐到炕边,给小儿子脱掉厚实的草窝窝,把孩子放到炕上:“别闹你姐姐,自己到被窝里暖暖。”
小孩儿很乖:“阿喻不闹姐姐,阿喻陪姐姐。”
说完小心的坐到董重铃身侧,掀开一点被子把小脚丫放进去,还小心的离董重铃一巴掌远。
“阿喻不会冰到姐姐,阿喻看姐姐吃饭,姐姐吃饱了带阿喻抓田鼠掏鸟窝。”
抓田鼠掏鸟窝?董重铃哭笑不得,她之前是六宫之主不说,就是做姑娘家里也是书香世家,何曾做过这些事儿。
看样子紫儿是个利索能干有主见的姑娘,不然一个女孩子怎么敢带着弟弟捉田鼠掏鸟窝,更是瞒着家人想卖身入宫。
“姐姐你怎么不理阿喻?”董明喻好奇的看着姐姐。
看来这个女孩儿还是个话多的,不过看她母亲利索的样子,也能想到这个女孩儿的样子。
董重铃微微一笑:“阿喻想让姐姐说什么,脚给姐姐,姐姐给阿喻暖暖。”
大姐还是一样爱自己,小男孩儿满足了。早上娘崩溃大哭的样子吓到小孩儿了,他只知道姐姐快要没了。现在姐姐还好好的对自己笑,小男孩儿心里又安稳了。
“等阿喻捂热了,就给姐姐。”小男孩儿乖乖的笑。
绿娘端着一碗微微冒热气的饭坐到炕边:“紫儿张嘴娘喂你。”
董重铃侧头看了一眼木勺舀出来的饭。
……
那是什么?黑绿色一坨,看着完全不想吃。如果一定要赞扬的话,就是看起来蓬松微热。
绿娘会错了女儿眼里的意思,耐心解释:“你饿过了,”
一句话没说完绿娘眼眶就湿了:“你个傻丫头,就算要饿肚子,就算要给阿喻留吃食,那也还有爹娘在前边,爹娘不比你抗饿?”
“爹娘还要干活挣钱,紫儿不用干活少吃一顿两顿没事。”
不用思索通畅的话就从嘴里出来,董重铃有些愕然,这是紫儿残存的心念吗?
“傻闺女”绿娘一边忍着泪数落,一边把勺子塞进女儿嘴里。
董重铃……
第一反应是想吐出来,这什么东西说不出的苦涩粗糙,含在嘴里竟然还扎舌头?
可是当她的目光对上中年汉子,对上小阿喻,他们都关切期盼的看着她。
阿喻的眼里还有羡慕,小孩儿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咽口水,馋的可是忍着。
董重铃闭上眼,和着那坨东西里饱饱的水意强咽下去。
小小的阿喻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阿瑯,都是五六岁的孩子,可这个孩子过得太可怜了。
这是一家和厚善良的人,她需要帮他们把日子过好。
看着女儿咽下去饭,绿娘松了一口气,又一勺子喂到女儿嘴里,忍不住教训。
“再不许有去宫里的心思,虽说十两银子钱不少,可你有命去……”
利索的妇人眼泪终究藏不住了:“你有命去,爹娘有命用?你是咱家长女,和阿喻一样是爹娘的心肝儿。”
又一勺苦涩却温热湿润的饭到了嘴里,董重铃从苦涩里品出一点青草的气息。
绿娘看女儿躺着不好下咽,把碗转给丈夫,小心翼翼把女儿从被子里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对丈夫说:
“她爹,你来喂。”
宽肩却瘦削的汉子于是一手碗一手勺子,小心的喂女儿吃饭。
董重铃自记事起就没有母亲,她父亲一生钟情于早亡的发妻。董重铃从来不知道母亲是什么味道,也没被别的年长女性关爱过。
可现在在绿娘怀里,她却有一点奇怪的感觉。瘦瘦的胸怀只有一点薄薄的温软,没有氤氲湿软的馥香,却又宁静安心的感觉。
很新奇。
女儿异于常日的沉默,绿娘归结为饿的太狠了。可就算饿的再狠也有爹娘在前边撑着,那里轮到她个小丫头片子想主意。
绿娘帮女儿把脸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继续教训:
“再不许胡戳戳主意,卖身的事儿想都别想,你要卖身去宫里就是要爹娘的命知道不知道?”
董重铃胡乱点头,她怎么会去宫里。不说这不是阿瑯的天下,就算是她也不会进宫。
阿瑯……他还是和她离远一些好。
绿娘看着女儿混乱点头,就知道闺女没把她的话放进心里,忍不住带着几分真几分假的话,冷着脸吓唬她:
“娘可警告你,现今的皇上可不是三年前的皇上。自从先皇后仙游归位,皇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绿娘想了想这几年的变化鄙夷又愤恨:“不做人事!”
董重铃心里莞尔:什么人,皇后没了就全变样?真是……
董重铃不知该怎么评价,身为帝王置万民于不顾。
德不配位必遭祸殃,
董重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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