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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恨,就有多狠


温从安之前在沈瓷面前很少提及家人的情况,他不提,沈瓷也从来不问,所以她不清楚他太太是谁,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依稀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偶尔听到他和女儿打电话,电话里他喊“笑笑”,所以沈瓷一直以为他女儿的名字就叫笑笑,可谁知道笑笑只是温漪的乳名。

        真是造化弄人,沈瓷记得第一次见到温漪应该是在青海,她搭江临岸的车子回西宁,而温漪也在那辆车上,当时她和江临岸就坐后排,很热情,见到沈瓷主动搭讪。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瓷。”

        “慈悲的慈?”

        “瓷器的瓷。”

        “哦,很别致的名字,我叫温漪。”

        “你姓温?”

        沈瓷当时有过短暂怀疑,可想想觉得没可能,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可往往越不可能越可能。

        “对啊,温漪,温暖的温,涟漪的漪,名字里很多水是不是?……我听我妈说是因为我五行缺水,所以我爸给我取名温漪。”

        “……”

        “不过你名字里有带土哦。”

        “什么?”

        “瓷啊,烧瓷不得用土么,我们俩搁一起就是水土不服。”

        好一句“水土不服”,原来命运早有伏笔,注定是需要亏欠一辈子的仇人。

        ……

        江临岸收了手机,总觉得刚才电话里沈瓷的反应有些奇怪,可自己一时又脱不了身,抬头看了眼对面加护病房的大门,里头有白色灯光透出来。

        自温漪失踪之后江临岸便动用手上一切资源在搜找,上午想办法调到了小区附近几条主干道的摄像视频,发现温漪确实在路口打了一辆车离开,又通过层层关系找到了那辆出租车的司机,跟司机联系上,好在司机对温漪还有印象,主要是那天温漪一直在车上哭,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陌生人车上哭,司机师傅多少总会记得,所以根据司机提供的目的地线索,江临岸又找人把那周围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包括餐厅,大小宾馆酒店和招待所,甚至便利店……最后总算在丽思卡尔顿酒店查到了温漪的订房信息。

        从发现温漪失踪到找到线索,江临岸花了大概16个小时,就差把甬州翻个底朝天,最后定位丽思卡尔顿酒店之后他立即驱车赶过去,路上却接到酒店那边打过来的电话,说温漪在房间里吞安眠药自尽……

        所有这些他都瞒着沈瓷,因为他觉得他和沈瓷之间的阻碍已经够多,伦理,道义,还有那些网上的言论,所有脏水都往她头上泼,他不愿意再看到她为了温漪自尽的事而自责,可是有时候世事难料,他又怎么会想到命运早就在他们彼此之间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临岸……”

        面前出现一双女士高跟鞋,江临岸缓缓抬头,秦兰挎着包站眼前。

        “温漪怎么样了?”

        江临岸用手蹭了下额头:“洗过胃了,还没醒。”

        秦兰叹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眼对面紧闭着的加护病房。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不用了,人还处于昏迷中,你进去也没用。”

        “那医生怎么说?”

        江临岸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长腿捋直:“还能怎么说,抢救及时,她吞服的量也不算大,所以应该没什么大碍。”

        “这样啊…没大碍就行,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秦兰总算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眼江临岸的表情,他神色萧条,眼里写满倦意。

        当妈的总会心疼,况且这事江临岸也很被动。

        “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秦兰叹息一声,干脆拎着包坐到了江临岸身边去。江临岸依旧闷着头不说话,秦兰顿了顿,问:“你梁伯母来过了吗?”

        “来过了,刚走,去酒店收拾温漪的东西。”

        “那她有没有为难你?”

        江临岸冷涩一笑,怎么才算为难?当时梁文音赶到医院的时候温漪正在抢救,她寒着一张脸站在抢救室门口,没有怨骂或者指责,只扔了一句:“如果笑笑有个三长两短,我梁文音会让你跟着一起陪葬!”

        这话听上去有些不讲理,可江临岸并没觉得梁文音有多过分。

        秦兰见他不答话,多少也猜出几分了。

        “临岸,你千万别介意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是她女儿出事,当妈的都这样,孩子出事比谁都心疼,更何况这次确实是你做错了,你负了温漪,那么难看的照片还被曝到了网上,你说她怎么可能没怨气?”

        “再者梁文音性格也固执,你说她一个女人要撑那么大一份产业,在外面要强惯了,怎么容得下这种丑事外扬?况且温漪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说说看,要是温漪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还不得跟你拼命?”

        秦兰柔和的声音娓娓道来,绕在江临岸耳边,又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

        江临岸面无表情,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但这是难得一次他愿意好好坐在秦兰身边听她说话,秦兰见氛围还不错,于是打算趁热打铁。

        “辛亏这次温漪没出什么事,你说要是真有个万一,我们江家怎么跟你梁伯母交代?为这事你爷爷在家发了好几通火,叫你回去解释清楚你又不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怎么收场?”

        江临岸双手握拳依旧不言语。

        秦兰继续说:“我也知道你压力大,但既然闹成这样总得解决,我的意思是过几天你爷爷办寿辰,到时候把温漪和梁文音都喊上,两家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你也当着梁文音的面跟温漪赔个礼,感情的事嘛,哪能没个磕磕绊绊,更何况温漪那孩子容易哄,人也大度,我相信她会原谅你。”

        “原谅?”江临岸突然转过头来,“原谅了,然后呢?”

        “然后还不简单么,反正你们之前就有婚约的,这次温漪回来也是奔着结婚,所以年底之前就把婚事办了,趁我还没老,早点生个孙子出来,我还能替你们带带。”秦兰一下子就把话都说到头了,江临岸挑了下眉转过去,对面灯光依旧敞亮,护士正在床边走动。

        他不清楚温漪为何会吞安眠药,但是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似乎不是如此脆弱的人。

        对,他承认温漪从小家境优渥,没有吃过什么苦,但这不代表她没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一般千金小姐该有的骄纵蛮横娇气,这些缺点她都没有,相反,她十六岁就独身一人去国外留学,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好多年,毕业后回国,又投身深山偏远地区支教两年,所以从些方面看,她不应该是那种会为了感情挫折而想不开的人。

        在江临岸心目中,温漪虽然性格开朗单纯,但她不傻,她是那种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不要什么的姑娘。

        “妈,我想取消婚约,等她醒了我会跟她说清楚。”江临岸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

        秦兰足足顿了两秒,之后瞪大眼睛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

        “取消婚约?先不说这么做会不会违背道德,单单造成的不良影响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包括对我工作上的影响,但是很抱歉,在负她和负自己之间,我只能选择前者!”

        “混账!”秦兰突然抬高音量,“是不是因为照片上那个女孩子?”

        江临岸不回答,但脸上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秦兰重重吐了一口气:“那女孩我也见过,她哪一点比得上温漪?更何况她之前结过婚了,不到三个月就办了离婚,转身又跟你在一起,光冲这一点就能断定她作风有问题,所以我和你爷爷绝对不同意,就算你不和温漪结婚,你将来娶进门的太太也不可能是她沈瓷!”

        秦兰语气变得异常激烈,一改平日里温和维诺的形象。

        江临岸不想在这里跟她吵,况且这种争执也没有丝毫意义。

        “你和爷爷同不同意都无所谓,我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也跟你们没关系,还有,我警告你,别拿当年对待甄小惋的那套手段去对付她,她和甄小惋不一样!当年我能带甄小惋搬出去住,现在也能为了她和江家脱离关系!”江临岸扔下这段话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甩手离去,可他铿锵有力的声音还回荡在走廊里。

        秦兰了解他的脾气,说一不二,没有转圜的余地,气得她身子都在发抖。

        “疯了疯了……为了一个女人彻底疯了!……临岸,你给我回来!”

        但江临岸已经走远,秦兰死死捏着皮包的带子,她从20岁进江家忍辱负重熬到现在,要的可不是江临岸为了一个女人而抛下手里已经拥有的一切,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沈瓷进门,更不会允许中间路上出现任何一块绊脚石。

        差不多晚上十点左右温漪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留在加护病房再观察一晚。醒过来之后梁文音进去陪了她一会儿,其余什么人她都不想见,尤其不想见江临岸。

        江临岸也没辙,只能在病房外面等着,身上带的半包烟都已经抽完了,差不多捱到十一点,梁文音从病房里出来,先瞄了眼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的秦兰。

        秦兰身体一向很弱,熬不了夜,梁文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于是走过去对她说:“你先回去休息吧,留在这也没有用!”

        秦兰自然不肯:“我回去也是担心,还是在这等吧。”

        梁文音也不再劝,抬头看了眼斜对面靠在墙根上的江临岸,冷冰冰开口:“走吧,出去找个地方谈谈!”

        江临岸抬头看了一眼,眉头拧了拧,这点上他很佩服梁文音,做事爽辣,杀伐决断,这也是她在风头界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的原因,很少有女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好,走吧!”

        事情总要解决,既然已经闹成这样,他也希望能够尽快处理。

        江临岸走过秦兰身边的时候又定了定,转身看她,她面色担忧地使眼色:“好好跟她说,好好谈,这事是你错在先,所以别固执,别把自己的后路都断干净!”话中意思很明确,她还是希望江临岸别和梁文音闹僵。

        江临岸苦笑一声,看了眼已经走到电梯口的梁文音,只说:“我先让老姚送你回去!”

        秦兰摇头:“你别管我,我呆在这没事,你想想你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后果,临岸,就算你不为我着想,也要想想你之前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委屈!”

        ……

        梁文音在医院附近找了间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她和江临岸都是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所以半小时之后谈话已经结束,双方表明立场,用商人的方式来处理家事。

        梁文音拎了包直接离开,留下大半杯几乎没动的咖啡。

        江临岸用勺子搅了下自己面前的杯子,就着冷清的空气把半杯有些凉掉的咖啡慢慢喝完……

        ……

        沈瓷半夜胃疼,爬起来吃了一颗胃药又躺回去,脑子里乱得很,身上一阵阵发虚汗,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又听到门铃响。

        这么晚谁还会来?沈瓷几乎已经猜到是谁,迅速下床吸了拖鞋跑过去,可是跑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止住脚步。

        傍晚梁文音在酒店房间跟她说的话还历历在耳,她清楚对方有多恨她,多恨就有多狠,而这些狠会全部报复到江临岸身上。

        沈瓷抬手捞了下自己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又拍了下双颊,逼迫自己清醒。

        大门开启之后江临岸看到屋里的沈瓷,穿着睡裙,脸色发白,眼睛朦朦胧胧地盯着他看了两秒,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她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并没有在盼着他来。

        江临岸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没关系,他见到她就好了。

        “刚忙完,答应忙完就过来看你。”他边说边进门。

        沈瓷意兴阑珊,扔了双拖鞋到他脚下,自己转身往卧室去,可是刚走两步腰上就一紧,江临岸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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