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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前夜


找来的人很快就把坑挖好了,阿幸把钱结掉,示意他们下山。

        李大昌从车后座上捧出那只骨灰盒。

        “你走之前哭着喊着让大哥带你回家,大哥做到了,这里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往后你就住在这里……天赐,我们回家了,回家了……”

        李大昌抱着骨灰盒一步步踏着大理石台阶往墓台上走去,嘴里自言自语,混着山里的阴气,声音听上去实在悲怆。

        阿幸有些不忍看,转过身去。

        李大昌亲手把骨灰盒放进挖好的坑里,又捞起旁边的铁锹一点点把土盖上去。

        山一程水一程,二十多年前他卖掉房子只身带着不足三岁的李天赐离开这里,二十多年后他抱着李天赐的骨灰盒回来,亲手把他埋了,就埋在村子后面的山腰上。

        人生已过一半,家财万贯,可家在哪里?

        没人能想象李大昌当时的心情,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没了,还要自己亲手埋葬。

        太阳落山之前李天赐的碑立好了,李大昌在碑前又站了一会儿,大约一根烟的时间,他转过身去拍了下阿幸的肩膀。

        “走吧,辛苦一点,天亮之前赶回甬州去。”

        翌日便是江丞阳的婚礼,死的人已经埋掉了,剩下的便是该算的账。

        阿幸用脚踩灭手里的烟蒂,跟着李大昌上车,很快车轮碾过山路上的落叶,尘土跟着一起飞扬。

        起风了,往后怕要不太平。

        ……

        下午天气预报更新,临近省市夜间将有台风登陆,即时甬州也会受到影响,气象台提醒市民做好防范工作,没事最好别出门。

        沈瓷临近下班之前又接到陈韵的电话:“餐厅我已经订好了,半山那间日料餐厅,晚上七点,你让周彦过去。”

        沈瓷看了眼窗外的天气,那时看着还算风轻云淡,不像是要刮大风的样子。

        “要不你直接联系他吧,我约他也未必会去。”

        可陈韵执着得很。

        “小瓷姐,帮帮忙。”

        其实陈韵之前已经联系过了,但被周彦直接拒绝,她在电话那头轻轻喘口气,“最后一晚了,有些话我想当面问问他,毕竟追了他这么多年。”

        沈瓷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渐渐心软。

        “那好吧,我帮你试着约一下,不过我就不去了,夜里刮大风,山上路难走。”

        沈瓷大概能猜到陈韵见周彦的目的,无非就是最后一晚想要与他说些知心话,她不愿去当灯泡,也自觉不合适,陈韵也没勉强,或者说陈韵本身也不希望沈瓷在场。

        “好,先说声谢谢,不过小瓷姐,最后求你一件事,千万别跟他说是我约的,不然我怕他不会去。”

        沈瓷挂了电话,坐在位置上又考虑了几分钟。

        她本意上不想欺骗周彦,更何况这种谎话有些无趣,但又觉得陈韵不容易,明天她就将和江丞阳结婚了,往后怕是再也没这种机会,思虑再三之后沈瓷决定还是试一试,但她没有选择打电话,而是直接给周彦发了条短信。

        “还记得半山上那间日式餐厅吗,晚上七点,不见不散!”沈瓷玩了个文字游戏,反正她又没指名道姓说和谁吃饭,到时周彦追究起来她也能赖。

        很快周彦那边来了回复:“约我吃饭?什么理由?”

        沈瓷有些哭笑不得,自上次她喝醉之后与周彦共处一夜,他又不清不楚地说了那些暧昧的话,两人最近都没联系,这会儿主动约他吃饭,周彦大概会乱想。

        “没什么理由,吃顿饭而已!”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复,半分钟后周彦的短信追过来。

        “不说理由我不去!”

        沈瓷无语了,什么时候他也学会耍这种孩子脾气?但想着陈韵电话里落寞的声音,沈瓷只能继续编:“要想知道理由,去了就能知道。”

        这招果然灵,很快周彦就答复了:“行,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

        由于第二天是江丞阳的婚礼,江家上上下下都在忙,酒店那边也在如火如荼的布置,而宅子里没有女主人,有些需要作主的事就自然落到了秦兰身上,秦兰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便临时把温漪叫过去帮忙。

        温漪一走公寓里就只剩下江临岸一人。

        上个月还有个下人住在这,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可他不习惯与外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公寓面积也不大,所以一旦可以生活自理后江临岸就把下人遣走了,只让她白天来,这会儿天色渐暗,温漪又难得不在旁边,江临岸也乐得清静,独自关在书房料理工作上的事。

        自受伤几个月来项目迟迟没有进展,事情确实多,就差没有日夜兼程了,只是刚坐定便接到于浩的电话。

        “喂,还在家忙啊?好歹明天是你们江家的大事,你不用回去看看?”这话听着就是调侃,江临岸懒得理,只问,“你到甬州了?”

        “到个屁,说是那边有台风,香港飞甬州的航班都停了,恐怕我今天得在机场过一晚。”

        这就对了,江临岸不免挑下眉,看来是他被困在机场闲来无事所以打电话来消遣。

        “那好好享受,不过明天婚礼前你必须赶回甬州,不然小心江丞阳给你小鞋穿。”

        “你……”于浩咬牙切齿,正想骂那边却挂了电话,气得他独自在那头瞪眼睛。

        风是大概从七点左右开始刮的,沈瓷早早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书,七点半左右外面开始下雨,窗玻璃上都是哗啦啦的敲打声。沈瓷接到陈韵电话的时候差不多八点左右。

        “小瓷姐,周彦……不见了……”

        “什么?”

        “……”

        “……”

        沈瓷披了件外套拿着车钥匙便跑出去,外面风已经刮起来,雨水冲刷着挡风玻璃。

        刚才电话中陈韵支支吾吾,但到底还是把话说清楚了。

        “……最后一晚,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过分,甚至可耻,但是我不甘心……我爱了他将近十年,甚至跑去日本找过他,可是最后他心里还是没有我……当时我哥要娶阮芸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我把婚姻给了大塍,但是最后一晚……最后一晚我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沈瓷觉得陈韵简直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爱是什么?

        爱不是占有,不是侵犯,可为何这么多人都要以“爱”的名义来做些不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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