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Y
在这一股恶臭的气味从空气中漫开之后，整片竹林之中，很快便升起一片粘稠的血雾。
江倚晴“咦”了一声，正想问问千叶尊者眼下的情况，却听见外门早课的钟声远远地响了起来。
金释云显然也听到了。尊者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开，抬眸望向江倚晴，然后，伸手向她轻飘飘地打去一道符箓。
“上课别迟到了。”他说着，一挥手，传送的法阵便在空中展开，“小丫头。”
而江倚晴还没厘清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符箓贴上她的额头，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目眩；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课堂的门前，原本停在肩头的小猫咪也不见了。
她有些错愕，打开【背包】查看，却见原本躁动的黑气已然安静下来，任由她如何呼唤，皆无回应。
怎么会这样？之前还好好的……
江倚晴尚在苦闷之中，却感肩膀一重，似是被谁从后拍了拍。
转过身去，竟是一日未见的姜胜月。自幻境坍塌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再遇见她。
经历幻境一事，二人大约也算得上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
此时，姜胜月眼中对她的敌意少了些，只是轻视还在，那目光仍然叫江倚晴有些不太舒服。
“你……”姜胜月皱起眉头，艰难地张口，“等会儿和我坐一起。”
而江倚晴表情微妙：“……啊？”
见对方不解其意，秦胜月的脸白了白。少女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解释道：“我，有事，要问你。”
江倚晴似懂非懂地点头：“哦……”
与此同时，千叶峰的竹林内。
送走江倚晴之后，千叶尊者便恢复了冰冷的表情。无人倚靠的小黑猫落到地上，不满地冲着他“喵”了一声。
若是以往，他大约还会安慰几句；但这一次，金释云没有再回应它。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圆润的瞳仁骤缩形成尖锐的月牙，虽然没有展开攻击，却叫人不寒而栗。
他从怀中取出那支竹笛置于唇边，深吸一口气，悠扬的笛声很快从中传递出来。
四周阴风乍起，而小黑猫似有所觉，背脊上的毛丛竖立起来，喉中发出呜呜的低嗥。
逐渐浓稠的血雾之间，显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来。
与婉转的笛声一同，低沉而模糊的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将这幅场景编织得更加诡异。幸而江倚晴并不在场，否则，容易受到惊吓的她，见此情形，只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千叶尊者却能够视若无睹，只是平静地吹奏着手中的竹笛。直待到一曲终了，雾中模糊的人影已经完全具现化成为行尸，正一瘸一拐地向他袭来——
但也只有这一秒而已。
因为下一个瞬间，一切便化为乌有了。
血雾、行尸、竹林，在金释云放下竹笛的瞬间，纷纷化作齑粉。原本偌大一片的茂盛竹林，一时之间，只剩下他一人，与一只小黑猫而已。
金释云踩着光秃秃的地面，垂眸望向手中的竹笛。却见原本褐色的竹笛隐泛血光，而他轻轻抿住的唇缝之间，亦溢出一丝猩红的鲜血。
小黑猫见此情形，跳上他的肩头，担忧地冲他叫唤了几声。
“无妨。”金释云用手背擦去唇上的血迹，轻笑一声，“他倒是会利用天道。”
然课堂之上，江倚晴与姜胜月的相处也算不上平和。
江倚晴还挂念着清晨在竹林中所见的诡异景象，全无主动向姜胜月搭话的意思。
二人虽座位相邻，却无半点热络气氛。
姜胜月一直等她主动开口解释，可直等到早课下课、她心急难耐得等不及，偷眼瞥向江倚晴，但见她仍支着下巴、轻抿这嘴唇，未有半点开口的打算。
姜胜月实在坐不住了。
她忍不住用话语敲打江倚晴：“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江倚晴回过神来，一脸莫名：“……啊？”
“那天的幻境！”姜胜月忍无可忍，“你明明不是一无所知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因果？”
哦……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啊。
江倚晴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露出不解的表情：“但我好像不是非得告诉你不可吧。”
“这都过去了，你有那么想知道吗？”
当然想啊！
姜胜月在心中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那日幻境崩塌之后，她被传送回寝舍，根本没机会见证后续的发展。只从几位师姐那儿听说，茅厕的封印被解开了，原本在内的精怪也不翼而飞。
她虽能猜想到此事应与幻境有所联系，却想不明白其中因果。
江倚晴明明只是个五灵根，那白衣人又为何对她出手？那黑色香囊又是什么？幻境为什么会突然坍塌呢？
她冥思苦想，昨夜甚至失眠到了凌晨，也未能想出个什么因果来。
心中执念至此，面对江倚晴，她却仍不愿放低姿态。
姜胜月轻哼一声，将头偏到一旁，嘴硬道：“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情。”
江倚晴从桌膛里拿出心法课本，闻言敷衍地应了一声：“哦，那就好。”
语罢，便打开书本，仔细地翻阅起来。
姜胜月：……
“可、可是，我毕竟帮你打开了那扇门！”玲珑少女咬了咬牙，艰难地补充道，“你好歹得让我知道我做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吧？”
江倚晴翻书的手指一顿，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回答道：“这么说的话，应当是好事。”
姜胜月眼前一亮，正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然而半晌未闻回音。她握住拳头，忍不住转头看去，但见江倚晴已经低下头去，又开始读那本心法。
“……”也就真的只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而已。
可为什么又是好事啊？她明明放出了那股充满怨念的黑气！姜胜月越想越不得劲，却又耻于向江倚晴展开提问，显得她好像多没见识似的。激烈的心理斗争持续着，直到身边的江倚晴“啪”地合上书本，轻灵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来：
“你救了人。”
姜胜月瞪大眼睛，望向江倚晴，却见她同样将视线投在她身上，带着清澈的笑意。
“那股黑气……是人结成的怨念所催生的精怪。”江倚晴轻轻敲了敲桌板，解释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来自云杉宗枉死的弟子。”
万年常青的云杉宗，哪里来的枉死弟子？
江倚晴的发言显然狠狠冲击了姜胜月对云杉宗无上的崇拜。她瞪大眼睛，沉默半晌，才低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倚晴笑道，望向她的眼眸漆黑宛如深潭，“现在的云杉宗，早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了。”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
在这宗门内，并非每一个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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