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翡冷翠的早晨
多年以后，凯撒瑞恩皇太子站在遇刺身亡的皇后墓碑前，总会想起和母亲在首都军用机场初次相遇的上午。
凯撒瑞恩还是皇孙时，有时候是父亲的好助手，爷爷的乖孙子，有时候是小叔叔纳撒尼尔皇子口中“和他爸爸一样卑贱的私生子”，也是皇后的眼中钉，因为父亲和纳撒尼尔同父异母，是天生的政敌。
3049年9月12日清晨的翡冷翠，朝阳透过崭新的天际线给紫色的帷幕笼罩了神圣的光泽，“翡冷翠，”凯撒瑞恩默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连凯撒瑞恩自己都没有熟悉它，“翡冷翠。”
身为皇帝长孙，皇太子的长子，凯撒瑞恩享受着血脉带给他的荣耀，也要肩负起荣耀背后的责任。
阿尔托纳是一个在千疮百孔的文明身上再次爬起的伟大国度。
每一个紧张而寂静的黑夜与黎明，阿尔托纳这个庞大的帝国都在迈出坚定而前途未知的步伐。
从原来那个父亲牵着双手学习走路的小豆丁再到如今的亲王，尽管元老院还不承认他的皇孙身份，但因为父亲布拉德利帝国大元帅和爷爷克莱斯特的影响下，他也逐渐有了一国之君的样子，双胞胎兄弟阿尔瓦也非常愿意辅佐自己的大哥，因为这样他不必和他哥哥一样每天早起，可以晚睡晚起，只要不太过分，做好他该做的，爷爷倒不会说他什么。
但今天阿尔瓦必须早起，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昨天入睡前皇帝侍从吩咐他们只要吃完早饭就要去御书房。
两年的军校生活让凯撒瑞恩和阿尔瓦养成了和父亲一样简朴的生活习惯，但就算是在安逸的就餐或是在高大坚实的大理石回廊下行走时，凯撒瑞恩仍会记起那些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名字或事件：天澜老王安部弘树、天澜新王安部武藏、国会议长林湛柏、帝国最高法庭书记官夏明杰、警察署长陈同慧以及陪伴他长大的卡斯帕·萨科齐，卡斯帕的姆父文森特·萨科齐很多时候对父亲恭敬但缺乏热情;以及多年前打破贵族政治的荆门之变和终结天澜王国外戚专权的天澜之变。
然而帝国的现状使凯撒瑞恩来不及多想，早餐在匆忙中结束。
在前往御书房的走廊上，凯撒瑞恩想起了前几天父亲还没有遭遇意外时父子三人商量的事务——
一些地区尤其是农业星球的财政出现严重问题，疲敝的农业经济被腐败的的官僚们冲击得体无完肤，驻守军队的不少将领都有薅过农业的羊毛；
洛襄星以及毗邻的的阿尔托纳边境星抓获了大批人贩子和非法移民，非法移民多数是阿尔托纳的邻国无路可走的贫民，倾家荡产偷渡到阿尔托纳；
工业星球奥菲勒出现了严重污染，必须关停当地工厂进行污染治理，可关停的话将有几千万人失业，当地政府也将失去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财政预算；
部分□□在较落后的区域传教，大量的民间财产落入教会口袋，教会高层甚至让信众冲击政府；
部分星球为了清理市容甚至给落单的小孩扣上罪名抓进福利院，白天是免费劳力，晚上会发生一些让人无法言传的事;
新星联有新的动向……
想着想着，凯撒瑞恩敲了敲御书房的门。
“爷爷，是我，凯撒。”
“还有我，阿尔瓦。”
“进来。”
十四年前，阿尔托纳帝国开国皇帝克莱斯特·冯·埃尔维斯，因为年老体弱，将帝国军政大权全部交由皇太子兼帝国大元帅布拉德利手中，本人仅保留皇位和头衔。
五天前，布拉德利在与新星联就双方停火协议时协商时，遇到了混入使者团的克里斯自由共和国流亡政府的刺客，因为刺客使用了新型武器和某种未知病毒，布拉德利重伤昏迷，能够活命
克莱斯特不得不强撑病体，为还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孙子们撑起一片天。
在黑色胡桃木书桌后，克莱斯特躺在靠椅上，正在闭目养神。桌前的一杯喝干净的咖啡说明他昨晚又没有回寝宫休息，在御书房的休息室里凑合了半夜，现在帝国储君遇刺重伤昏迷，他也不能睡着。
处理这个庞大帝国的事务对谁而言来说都是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阿尔托纳的新生不只是建立一个新的帝国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让阿尔托纳古老的躯体迎接一次新时代的浪潮。
除此之外还需要培养一个合格继承人，五天前的刺杀和日渐孱弱的身体让他明白，他更需要一位合格的代理摄政。
这位代理摄政必须要有足够的威望，能和国内贵族抗衡，和军部有较好的关系，在国际上有较强影响，能够独立处理政务，还能教导继承人。
最好和皇室有较亲密的关系。
他做好了决定，但不知如何和孙子解释他们的妈妈没死，只是闯下了大祸，为了保住他们的继承权被流放去了边境。
这位由皇帝选择的代理摄政即是皇孙们的母亲，尤克特拉希尔·冯·塔列朗公爵。
塔列朗公爵在洛襄星待了二十年，一如当年出生在洛襄、并在出生地生活了二十年的布拉德利。
现在，自己必须把她召回来，只有她能压住底下那些不安分的人，就算她对布拉德利完全没了感觉只有仇恨，为了孩子能够顺利接班也会答应的。
“你们去下首都军用机场接你们的母亲。”
“什么？”
“你们的妈妈叫尤克特拉希尔·冯·塔列朗。”皇帝不再多讲了。
但听到了皇帝嘱咐的凯撒瑞恩和阿尔瓦有些局促不安。
妈妈还活着？还要回来看我们？
可凯撒瑞恩心里踌躇了。
她要是真的爱爸爸、我还有阿尔瓦，那当初就不该一走了之，一向疏远惯了的，现在却突然非去亲近不可。那不是一种苦恼，而是一桩苦差事。
就像逢年过节是不知道从哪来的亲戚，你不认识他，他还说以前抱过你，仿佛抱一抱你就该对他亲密起来。
尽管这位是他的母亲，但听爸爸说他和阿尔瓦只在母亲的盆腔深处待了不到四个月——他们是在体外培育罐里出生的。
他和阿尔瓦都特别像布拉德利，一看就知道是亲父子那种程度——蜜色肌肤、黑发黑眼，体型健壮，鲜明的欧罗巴人种。光从外表很难推断他们另一半基因提供者的长相，父亲也没有给他们讲过任何有关于母亲的事，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所谓的母亲究竟应当是什么样的。
爸爸会时常摩挲一个黑轧花皮的小圆匣子，很像地球时代古老的相片匣，但父亲从来不给他们看，就连出差什么的都会带上。
坐在皇家专用的空轨上时，因为知晓了母亲姓名，凯撒瑞恩在终端的帝国档案馆里找到了母亲的档案。
由帝国最高书记官记载的《帝国史》里，是这样描述尤克特拉希尔·冯·塔列朗的——
“世界树集团首脑，前外交部部长，荆门之变的发起人和策划人，天澜之变的幕后推动者。”
尤其是后两个名头，前一个旧贵族们恨之入骨，后一个则是天澜第二王国国王、天澜先王幼子安部苍介永远的噩梦。
荆门之变让以塔列朗公爵为首的文官、商人集团打破了贵族政治，天澜之变则终结了天澜的外戚专权，也让塔列朗公爵永远地离开了帝都。
这是凯撒瑞恩对自己母亲的初步印象。
凯撒瑞恩从车窗外俯视皇都。
医院、公立学校、公共图书馆以及其他福利设施已经取代了贵族的宅邸和城馆而成为盖亚景观的一部分。
有烟火气的都城才是配的上这个庞大帝国的都城该有的样子。
这是父亲多年来的为政举措，与他没有多少关系，但他要做得比父亲更好。
做个王，做个好王，这样才能对得起他父亲，他生活的帝国。
原来属于阿尔托纳王的狭小国都，阿尔托纳两任国王的折戟之地，重获青春的老妇人……而现在，她是阿尔托纳皇帝的国都，也会成为众城的女皇。
盖亚星军用机场。
在一堆走向登机口穿军装的alpha里，一个皮肤白白、穿着鸦黑色军装风衣、站着不动的女omega显得格外扎眼。
尤克特拉希尔·冯·塔列朗一只手提着看着比她179的个子还要大的行李箱，一只手揣在衣兜里。二十年凶险的边境生活在她的脖子、胸前、手臂上留下了大面积疤痕，但她也没想过要掩盖。但大面积的伤疤都不足以影响她出众容貌，所有路过她身边的人都会频频回望。
尤克有些局促不安。
她本以为此生不再会回到帝都，直到一天前皇帝发来了急电，指名道姓要求她立即返回盖亚。
如果有什么事需要皇帝向她发急电求助，十有八九是布拉德利出了事。
皇孙们威望不足，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
那个alpha也会出事？当年洛襄星的恶劣环境他没死，在新星联的正面战场上没有出事，在朝堂上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皇帝都还没死，他怎么就先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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