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善恶镜·十五

“唔，我舍不得……”尉迟野保持着马步的姿势，陈疏闲微微闭起了眼睛，好像回忆起什么不堪的往事，狠狠的皱紧了眉头，抿了抿唇，将戒尺再一次打在少年的布满汗珠手上。

        “不，你不能……”陈疏闲沉声，然后说了一半，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改口道，“你爷爷是不会允许的……”

        “为什么？”尉迟野不解道。

        “没什么，尉迟野……”陈疏闲已经不打算将这个话题继续了，叫了这孩子的名字，在四目相对时，他又顿住了，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你要，好好爱他。”

        “你说什么，老师？”正午的太阳晒得尉迟野头晕目眩，又加上陈疏闲老师声音极小，以至于他后面那句话没有听太清楚。

        “蹲到夜宴结束。”陈疏闲将音量提高，然后转过身，将要走的样子。

        尉迟野端正的蹲马步姿势，听到这句话时抖了一下，像是吓到了，但看到老师还在这，便又保持这个原样。

        先生向着钟离昧走过去，钟离昧听完他们的话，沉默片刻，便跑走了。他在梦境之外的世界知道尉迟野是喜欢他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句话是打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但是随之而来便是生理上的厌恶，他搞不清这是原主的情绪还是自己的情绪，很复杂。

        他讨厌这种不由自主。

        陈疏闲走路的速度不急不缓，姿势端庄典雅，一路上有人向他打招呼，但他好像没听见一样，沉默着继续往前走。他若有所思般一直走着，直到来到一座孤僻偏冷的宫殿，门口聚集着一大堆女佣和侍卫，他们像是被赶出来一样，焦急的在门口踱步。

        等他们看到陈疏闲的身影，面露恐惧，女佣大喊着，“保护帝君！”

        所有的侍卫将剑抽出剑鞘，对到来的这个人充满警惕。陈疏闲就像视若无人一样，缓步继续向前走，侍卫一步一步向后退，但剑却没有放回的意思。

        女佣眼神躲闪的劝着：“先生，帝君正在休息，请不要打扰……”

        陈疏闲依旧步伐不乱的向前走，女佣的声音象征性的提高了一点点，话语中充满了焦急：“先生，先生，不可以……”

        “让他进来。”一句苍老的声音，从落魄的宫殿中传来，他的声音就像是日落余音，枯老的树被风吹得吱呀乱晃。

        这群女佣侍卫听到主人发话，也便不再阻拦，但仍旧担忧的聚在门口。陈疏闲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旁边人，他的目光只有紧闭的那扇门。

        随着陈疏闲推开巨大的宫殿门，他看不清那人具体的方位，因为宫殿里很暗，似乎密不透风，也不见光。他看到桌子上的饭菜一口没动，兰花已经很久没换，烂的不成样子，他的脚步声在宫殿里回荡着，宫殿里死气沉沉。

        在静谧的空气中，那段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以听出来一点喜悦：“先生，你来看我了。”

        “不，我只是来确定你是不是已经死了，真可惜……”陈疏闲冷冷的打断他，眼神毫无波澜的盯着床边的那个人影，他已经很久没来了，那个人已经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苍老无比的老人。

        “先生，真的一点都没变……”尉迟乘的目光一直盯着来人，描绘陈疏闲的容貌，眼神中流露出怀念，陈疏闲没听出来，他是在说自己的的容貌还是性格。

        “是吧。但你给我的，我都不想要，唯一值得的，是两国的和平。”陈疏闲站在离尉迟乘十五米远的地方。

        “你来看我，这就足够了。我很愚钝，先生不说，我不知道您要什么。但你想让我死，我会让你如愿的。”尉迟乘语气悔恨万分，又不失宠溺，但依旧顺着陈疏闲讲话。

        “唉，等我走了，把我跟你埋在一起吧。”陈疏闲还是心软了，脑子一热，话便说了出来。

        “……”尉迟乘张了张口，一瞬间竟无话可说，又好像是太高兴了，眼眸昏黄浑浊顿时清明了一点，眼角的泪溢了出来，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部滑下来。

        陈疏闲有一瞬间想去安慰他，但还是抿了抿唇忍住了，这场景不愿再看下去，转过头时只是温柔的笑了笑，迈了一个大步子，走了出去。

        尉迟野，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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