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沙棠呆住，惊悚地看着身边人，仿佛不认识一样。
“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感而发。”霍翡珩靠在椅背上，双眼阖上，内心说不出的苦闷。
心心念念结了婚，发现对方丢失记忆忘了自己；疑似找到解决办法，对方却半点没有要依靠自己的意思；自己想做的事情碰到难题，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自己。
曾几何时，霍翡珩都没想过自己会跟怨妇一般斤斤计较。
他将手伸向沙棠眼前，五指微微张开，“棠棠，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沙棠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戒指，似乎明白霍翡珩的意思。抓着他的手，十分抱歉地开口：“抱歉，可能我还没习惯身份转换。”
“我不是说过了，对我不用说抱歉的。”霍翡珩反手握住他的手，坏心思地捏了捏手指，“我想你多看我一眼，明白吗？”
“明白。”
虽说两人的关系大大的提升了，但沙棠潜意识的思想还没变动，对霍翡珩还停留在朋友阶段。
星舰顶着烈日的烘烤缓慢行驶着，方圆几里都没检测到任何活的生命体。不是枯树，就是骸骨，以外就是漫漫干裂的地面。
屏幕上不断滚动着检测到的实时数据，上传到沙棠的手环里。沙棠一边握笔在本子上画图，一边留神观察霍翡珩的神情。
记忆的缺失让他对霍翡珩犹如对一根陌生人一样，那时的霍翡珩有着怎样的心情，他不敢想象。
即便知道过往，他也想象不出自己是对待霍翡珩的，更是无法装作以前的样子。
“不专心了啊！”
霍翡珩侧眸，嘴角弯起笑意浅浅，看得沙棠心里一阵悸动。他慌忙收回手，故作镇定地捏着笔。
“没、没有。”
【检测到百米外有生命体存活，气息微弱】
机器声倏忽响起，让沙棠嘴边的话悉数咽了下去，坐直身体向前看，开始加速，生怕自己错过这个生命体，又怕来不及救治。
眼前平坦的地面慢慢凹了下去，沙棠不由得跟着往下看。这个坑有点深，尽管开裂出许多裂痕，但四周的边缘还是能依稀看出平滑，或许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湖泊。
沙棠正隔着面板张望，就见远处坑底有一个黑黑的东西，点开数据显示那是一头水牛。
“是水牛！”
这个发现让沙棠差点蹦起来，他操控着面板加速前进，在抵达之时，又把星舰的操控权甩给霍翡珩，自己跳下星舰。
速度之快，连霍翡珩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这个星球的生命体，以往每次出任务都是在回程的路上绕道过来看两眼，确定是否还有生命体存活？多还是少？
他裹着比前两次还要厚的水膜，快步冲向前方。然而等到水牛边上，沙棠才发现眼前的生命体与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这头水牛比记忆中的还要大，有三四个他这么大。躺在土里，一半陷进去一半在外面。头上的牛角也脱落了一半，只剩一边光秃秃的露在外面，歪歪扭扭，但还很锋利。
快有拳头大小的眼睛充血鼓胀，让沙棠不禁想起梦里的那头鹿。嘴巴微张，深青色的舌头耷拉在外面，奄奄一息。
沙棠顾不上错愕，连忙蹲在它身前，双掌捧着，掌心很快就聚起一捧水。他小心凑到水牛嘴边，缓缓倒入。
“坚持住，水来了。”
沙棠不知道它有没有喝进去，只见倾入进去的水顺着舌根流向地面，浸湿了土壤又很快被烤干。
耀眼的烈日此时跟挥舞着镰刀的死神一样，悬在他们头顶，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往下，收取着下面的生命。
为了抵抗灼热，沙棠再次加大异能化出一层水布盖在头顶裹着他们，减少体内水分的流失。
沙棠的异能是操控水，也可轻而易举变出水来，但也经不起单方面的输出。先前异能就已经有所消耗，还未得到休整又开始向外输出。
红润的脸色慢慢失了颜色，唯有唇间还冒着殷红血珠。
缩紧的瞳仁紧紧盯着水牛，耷拉的舌头在水流下微微动了下，幅度不大但足以让沙棠心中燃起希望。
鼓胀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下，看着前方的人影，沙棠从上面看到了自己，但很快又看不到自己。
隔着一层水布，仅有的一丝生机最终还是被死神夺取，他满意地看着手中生命，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留下沙棠一人呆呆愣住。
耳边传来检测器的声音，霍翡珩一跃而下走到沙棠身边，轻而易举穿过水布。
“棠棠，收手吧，它没气了。”
“不会、不会的，我明明看到它动了，真的，你相信我！”沙棠陷入魔怔，还在继续往外输出异能，根本听不进霍翡珩的话，嘴里不断念着不会的不会的。
霍翡珩眼眶一热，心脏被人狠狠揪住无法呼吸。此时的他无比嫌恶自己的异能是带来毁灭，而不是生机。
这样沙棠就不用面对这些。
他握紧拳头，重重呼出一口气。蹲下身抓住沙棠的手，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听话，棠棠，它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不会的，不会的……”
“棠棠你看着我，看着我！”霍翡珩捧着他的脸，强硬的逼迫他直视自己，“乖，听我说。我们先收起异能，然后将手贴在它的脖颈，我们一起检查它，好不好？”
沙棠眨了下眼睛，空洞的眼睛划过两行清泪，艰难地点头，“好。”
涓涓水流逐渐停息，沙棠缓缓伸出手，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忽然，边上也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他，掌心的热度渐渐抚平指尖的凉意。
两只手交叠一起，贴在水牛的脖颈上。那里的毛不算柔软，硬硬的略微扎手，但很安静，没有半点鼓动的迹象。
“明白了吗？”霍翡珩搂着他，细细亲吻着他的额间、眉眼。
“先生，我……”呜咽的声音从嘴角溢出，淹没了话语。
“没事的，我们先回去想办法，后面肯定有应对的办法，也能救活更多像它一样的生物。”
霍翡珩轻抚他的背部，将人抱起离开坑底，朝星舰走去。沙棠埋在他的肩上失声痛哭，陷入无尽的自责，如果他能早点到就好了……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牛叫声。沙棠僵了下，缓缓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水雾看到坑底的水牛脱离了土壤，缓慢站起来。
甩了甩耳朵，又甩了甩尾巴。虽然只有一只角，但看上去依旧英勇帅气。健硕的蹄子在干涸的地面留下浅浅的脚印，一个接一个，它爬出了坑底。
沙棠呆呆望着，不敢眨眼。前进的身影突然停下来，甩着尾巴，回头望后看了一眼。
那一刻，沙棠感觉自己跟它对上了视线，似乎也看懂它眼里的情绪。水牛偏头蹭了蹭耳朵，抬头仰天又叫了一声，再次迈出步伐向前走去。
“先生，它走了。”
临进星舰时，霍翡珩突然听到沙棠开口说话。顿了下脚步，回头看向坑底的那抹身躯，点头应道：“是的，它走了，去一个有水有草有树荫的地方。”
这一次实地考察，带着兴奋而来，带着伤感回去。
霍翡珩没敢再提这件事，怕刺激到沙棠，让他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但沙棠总能让他感到惊讶。
彼时的沙棠已经调整好情绪，脸上的悲戚已经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手里还是握着之前的那根笔，依旧在画图，耳朵听着沙欣传来的通讯。
“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哦这个……缺水的。”沙棠撒了个谎，又用行动证实谎言的存在，他咽下小机器人端来的水，继续说：“这里太热，地表温度已经达到八十度，一出去就被晒干了。”
“这么夸张？”
“就是这么夸张。”
霍翡珩看着前方情况，不时在操控板上按了几下。忽然，手环闪起了红光。
神色一顿，他瞄一眼沙棠情况，确定正常才点开，发现是沙欣发来的。也没说什么，直接问沙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显然，沙棠的谎言没骗过沙欣。
霍翡珩思忖了片刻，将刚才的事情大概提了下，又叮嘱他们注意言论，免得刺激到沙棠。
“有消息了！”沙棠猛地握着笔，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芒，一扫刚才的阴霾。
“对，不过数量不多，而且那个商家不好砍价。”
“行，我知道了。”在要挂断通讯时，沙棠又听到沙欣说沙父往他的账户又转进一笔钱，眼尾瞬间软了下来，“我知道了，替我跟爸说声谢谢。”
自打知道沙棠要做这件事后，沙父沙母都曾明确表示过不支持，也说过不会提供帮助，但私底下总是会惹不住偷偷帮忙打点。
这已经是他收到的第五笔款项。
这让沙棠不禁联想到身边坐着的人，他偷偷瞄一眼，神情自然，看样子没有被他刚才的样子吓到。
“先生，我们……等下先去黑贸还是找个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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