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姜夫人可不由着姜瑜在这边打哈哈,一定要姜瑜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交代出来。姜瑜道:“我今日出门后遇到路上有人打斗,不小心被殃及池鱼了。千错万错,怪我今日出门没有看好黄历,要是知道今日会这么倒霉,我保管好好在家里待着。”
姜夫人道:“遇到有人打斗?那打斗的人呢?报官了没有?他们把你伤成这样,就没个说法不成?”
姜瑜不打算说出自己是替苏幼明挡剑这件事。一来姜夫人若是知道这个,以后两个人想要假成亲,无疑是多了一道阻碍。二来,苏幼明看到自己有意隐瞒,或许会在心里记自己一个情。
谁知下一刻,苏幼明就自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他只说那人是自己的仇家,前来寻仇,现下已经处置妥当了,请姜老爷和姜夫人放心。姜夫人自然不好去责怪于他,待苏幼明走了之后,这才好生把姜瑜耳提面命地训斥了一遍。
姜瑜不敢回嘴,听着姜夫人说完了之后,火气稍减了些,才道:“娘亲,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姜夫人道。
姜瑜道:“其实,这个幼明兄长,他不是姜勇姜伯父的儿子。”她说完便观察起姜夫人的神色来。
姜夫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之处,道:“不是就不是吧,无论如何,他救了我的命。就算不是亲戚,亦是我的救命恩人,住在我们府上也是应该的。其实,我第一次见到这父子俩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姜勇生得五大三粗的,这儿子却生得那般精致好看,着实是不应当。对了,你告诉我这个,是想做什么?”
姜夫人警惕起来,想起今日的事,说道:“你今日出门去是做什么的?不会是专程去找他的吧?你从小就怕疼,倒有勇气去替他挡剑?小鱼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娘亲,我今日的确是去找他的。”姜瑜没有否认这件事。姜老爷和姜琛都已经走了,只余下姜夫人,她便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下来。
“小鱼儿,你是忘了前车之鉴吗沈越山的事,这才过去了多久那沈氏当初说你们有书信往来,我之所以慌张,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是有可能的。这府上上上下下的事情,哪一样不需要我操心?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能不知道吗?后来,你说你不喜欢沈越山了,便也罢了。那孩子心性不行,除了读书上进之外,杂念太多,的确不适合你。你这次,可又是想好了?喜欢到要去替他死的程度了?”姜夫人忧心忡忡地说道,最怕的就是姜瑜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做事从来只有三分钟热度。
姜瑜道:“娘亲,我想好了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事,我只同娘亲你说了,爹爹和哥哥那边,先不告诉他们。”
“你真的知道吗?是我们把你宠坏了,你总是这般任性妄为的。我问你,泽安那个孩子,如何呢?我看他为人十分稳重,虽然不是个巧言令色的,但行事都妥帖,家世也好。如果你们俩能够在一起,娘亲大概也能安心了。”
姜瑜不是没想过秦泽安,只是他离得太远了,亲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决定下来的。再加上,如果秦泽安也不见得愿意配合她来做这场假成亲的戏,没得耽误了人家。
“娘亲,秦家哥哥的确不错,但他不适合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错了,以后改过来便是了。人生不就是要多尝试多试错,才能知道自己最终想要的是什么吗?”姜瑜说这话,实则是为以后两人的和离做铺垫。
“那我问你,你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吗?他没个正经的营生,走在路上都能碰见仇家,随时喊打喊杀的,你觉得他能够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娘亲,这些我都想过了。我觉得与其找一个不喜欢的人安稳度日,还不如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哪怕浪迹天涯我也无所谓。”姜瑜说道。
姜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不是个踏实的人。我本来不该背后说这些的,但是你是我女儿,我不想你走错了路,以后受苦。我有我的私心。你爹前些日子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在咱们姜家的药铺里坐诊,凭着他的一手医术,帮着百姓看看病,有稳定的收入,何尝不可?但是他拒绝了。我想他大约是不打算长期留在这里过安稳的日子的。”
姜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不能告诉娘亲自己的计划,但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娘亲对她的爱。她只能握紧了姜夫人的手,含笑对着她点点头,道:“娘亲,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会好好想清楚的。他有他的缺点,但是也有自己的优点。他暗中帮过我许多次,又救了娘亲,凭借这个,我便知道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只是感情一事,情难自禁,原本就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好了好了,你好生休息着吧,娘亲说多了,怕你要烦了。我知你主意大,如今年岁渐长,更是有了主见。娘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喜乐罢了。你好好养伤,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再看,好吗?”
“好。”姜瑜应了下来。到底受了伤,喝了药之后困意袭来,待姜夫人走了之后便陷入了黑甜的梦境中。
她再一次梦到了前世。沈越山娶了钟素过门,没多久钟素就怀孕了。姜瑜听闻这个消息,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言。这时,沈老太太差人前来唤她过去说话。沈老太太虽是穷苦了半生,但在儿子为官后,却迅速地摆起了官家太太的派头。姜瑜每日过去请安是不可少的,平日里的侍奉都不在话下。
梦中的姜瑜心头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般,随着婆子去往沈老太太的院子。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颐指气使的沈老太太了。她坐在椅子上,见到姜瑜来了,脸上一丝笑容也无,轻描淡写问了一句:“怎么这般磨蹭?”
姜瑜未及答话,她便又说,“罢了,你一贯这么没规没矩的,我也认了。到底你只是个商户之女,从小就没学得知书达理的,现在嫁入我们沈家,我还费心给你扭转了些,倒让我费了不少神。今日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素素怀孕之事。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姜瑜点点头,身子不由自己作主似的,道:“知道了,婆母有何吩咐?”
沈老太太道:“你同我儿成亲这么久了,却连半个喜讯也无。这素素才进门多久,就有了消息。但无论是谁的孩子,总归是我们沈家的种,你身为正妻,更应该好生关心着素素。平时的膳食搭配、吃穿用度,得先尽着素素。我听闻你的嫁妆里有不少名贵的药材,且拿出来给素素送过去吧。她身子虚,总归是用得上的。还有,你哥哥新近给你送过来的丝帛,料子软而轻,夏天快到了,给素素做身新衣裳,别把个孕妇热着了。”
梦里的姜瑜皱了眉头,道:“我的嫁妆和我哥哥送给我的东西,是为我所有,素素若是想要,可以叫夫君去给她买便是了。至于其他的,我最近身子不爽,照顾什么的请婆母多安排些丫鬟婆子过去,想必是比我照顾得好。”
沈老太太摔了茶盏,疾言厉色地说了些什么,姜瑜已经听不清了。她从梦中惊醒过来,还是夜半时分。窗外月明星稀,她胸腔里的一颗心却跳动得仿佛要挣脱出来了一样。
姜瑜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重生的。她抱着枕头睁眼看着床幔,伤口火辣辣的疼,连翻身也不敢动作太大。早上起来琴音伺候着姜瑜喝完了粥,又端上来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道:“小姐,快喝了吧。”
姜瑜隔着老远都闻到那股苦味儿了,她皱着眉头,半天下不去手。忽然眉目舒展开来,脆声喊道:“苏哥哥,你来看我来了?昨夜我都疼得睡不着,发呆了大半夜。喏,你瞧瞧我这黑眼圈。”
苏幼明见她眼眶下果然有些青黑色,知晓受伤的滋味不好受。自己皮糙肉厚的大男人便罢了,姜瑜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怕是被针刺到手指头都能委屈得哭起来,哪里受过这种苦。他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一颗冷硬的心融化下来,脸上却已经习惯了冷着神色。他端过那碗药,低头把药吹了吹,试着温度刚好了,才递给姜瑜道:“既是怕疼,就好好吃药,早些好了,也少受些苦。”
姜瑜扁了扁嘴巴,对他的态度极不满意,道:“我这受伤为了谁?你竟又训起我来了。你好意思吗你?”
苏幼明自知理亏,她又受着伤,一张小脸苍白着,便软了态度,道:“我喂你。”
“这还差不多。”
琴音在一旁瞧着,张目结舌的。苏幼明端起药碗,搅了搅,对姜瑜说道:“张嘴。”
姜瑜听话地张开嘴,等着他喂。不料想象中的小口喂药场景没有到来,却感觉到鼻子被扭住,随即一碗汤药径直灌入喉中。
鼻子一松开,那股子苦味儿便直冲天灵盖。姜瑜正要大骂苏幼明,一颗蜜饯却已经被塞到了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冲淡了苦涩的药味儿。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懵懂地看向苏幼明。
姜瑜肤色白皙娇嫩,苏幼明方才不过是轻轻捏住她的鼻尖,很快就放开了,但眼下那鼻尖已经红了。苏幼明只觉得手心滑腻,袖子下的手掌微微弯曲,仿佛包裹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样喝能少些苦味儿。汤药本就苦,你若一口一口的慢慢尝下来,便会越喝越觉得苦。”苏幼明解释道。
姜瑜竟被说服了,她点了点头,觉得的确如此。“那你每天都要过来喂我喝药。”得寸进尺,立刻提出了一个要求。
“行罢。”
万想不到,苏幼明一口答应了下来。姜瑜有些傻眼,本以为要费些唇舌的,自己毕竟也只是过过嘴瘾。她瞪大了眼睛,竟不知该怎么接。
苏幼明在心里叫了声傻子,站起身来。今日还有要紧事要处理,出门前,苏幼明特意绕过来看看姜瑜。他昨夜也没有睡好,辗转反侧的,都是姜瑜挡在他面前被剑刺中的样子。他想自己大约魔怔了,枯坐了一整晚估摸着她已经起身了便过来看她了。
琴音出去了一下,又回来了,附在姜瑜耳边说了些什么。姜瑜的神色变了,看了一眼苏幼明,道:“你今天还是要出门吗?”
“是,有些事尚且需要处理。”他轻咳了一声,道:“要不要吃什么糕点,我顺路给你带回来?”他敏锐地察觉到琴音进来说的话,让她情绪有些不好了,只是姜瑜没说,他便也不好开口去窥探什么。
“不必了。你等会儿能不能早些回来?我有些话要同你说。”姜瑜看向苏幼明,说道。他今日穿了身黑袍,头发用木簪束起,姜瑜说话时他微微侧着身子认真听她说完,然后点了点头,道:“我尽量。”又补充了一句,“等我回来。”
姜瑜有些心不在焉。苏幼明见状,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待他走了,琴音道:“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和这位苏公子,怪怪的?”
姜瑜并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给琴音听,琴音却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种奇怪的氛围。姜瑜摇了摇头道:“别说他的事了,对了,你说沈越山来了府上,他此刻在哪里?”
“在正厅呢,老爷陪着他在说话。听说他今日来的时候,是坐的齐王府的马车,通身的打扮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说,听闻小姐受了伤,特意前来看望。”
“那我爹怎么说?”姜瑜道。
琴音说:“老爷派了人过来问话,叫来人问问小姐的意思。”看来姜老爷没有把话说死,留给了姜瑜一些余地。他眼下是齐王跟前的红人,比不得以前了,贸然拒绝也不是。
姜瑜马上躺下了,道:“便说我还睡着,吃完药之后一直半睡半醒,不便见客。”
“是,奴婢知道了,这便去回话。”琴音聪慧,得了姜瑜的话立刻转身出去。
姜瑜本就要卧床养伤,倒也算不得欺瞒了什么。
姜老爷那边得了信,对沈越山道:“昨日小鱼儿受了伤,一直昏昏沉沉的,眼下还睡着,怕是辜负了贤侄的好意了。”
沈越山摇了摇头,道:“本想着今日可以隔着门同瑜儿妹妹说几句话的,谁知竟这般不巧。瑜儿妹妹受了伤,合该好生养着,我今日便不打扰了罢。等过几日,瑜儿妹妹好些了,我再来看望。对了,我带过来的那些药材,是我特意向齐王求的,送给妹妹养身子。我告假来的时候,王爷还说呢,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让我如此着急忙慌的,惹得他都好奇了。”
“贤侄前来,本是顾念着亲如兄妹的情谊,我替小鱼儿谢过了。”姜老爷听他这番话,心里犯了嘀咕,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沈越山欲走,到了门口又道:“瑜儿妹妹这次是因何受的伤?歹人可抓住了?”
姜老爷心中“咯噔”一下,说道:“小鱼儿是出府买东西正巧碰上有人打斗,不小心挨了一剑,那歹人倒不是冲着她来的。眼下歹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那瑜儿妹妹可还记得清楚那些人的长相?姜伯父放心,我总不会让瑜儿妹妹轻易吃了这个闷亏。我立刻去那官衙走一趟,要官府加紧搜查,必定要为瑜儿妹妹讨个公道。”
是怎么回事,姜老爷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若提了,恐会把苏幼明给牵扯进去,是以含糊道:“小鱼儿受了惊吓,说早已记不清那些人的面目了。她还伤着,总不能去强逼着,只期望她早早好起来罢了。”
“说的也是。那此事我还是会去官府走一趟,督促他们尽快查明此事。瑜儿妹妹那边,等她伤好了再从长计议。”
“多谢贤侄,贤侄慢走。”姜老爷说道,送了沈越山出门。
待姜琛回府后,姜老爷与他提起此事。姜琛道:“爹爹,他此番前来怕是为了试探你的态度。”
“我想也是。他话里话外,透着自己多么地受齐王器重,还说要去官衙督促他们办案。我怕把那苏幼明牵扯进来,只说不知道是何人打斗伤了你妹妹。他想来,或许是对你妹妹还没死心?”
姜琛道:“咱们两个私下里说,没旁的人听见。齐王颇有些手段,如今虽然没有打进城来,实际上已经把势力渗透了进来。他虽厉害,到底是同那朝廷作对,是造反杀头的大罪。他若是能够成事,沈越山将来必定地位不凡。若是未成事,叫上面清算下来咱们与沈越山来往甚密,怕是会祸及姜家。眼下他风光倒是风光,只是这风险也大着。我们姜家虽然有点基业,却都是自家辛苦挣来的,图的是个安居乐业,何苦来去卷入这些里头。况且沈越山此人,妹妹是极厌恶的。得想个法子,叫他死了这条心才是。”
姜老爷赞同道:“正是如此。但我与你想的有些不同,原先我想着将你妹妹许配给他,哪知你妹妹如此抵触。后来又发生了沈氏诬赖你妹妹的事,咱们客客气气把他们请了出去,陪了宅子和银两,原算不得亏欠他们。我就怕他们心中不是这般想的,心底记恨着咱们家,若是他没有放下对你妹妹的心思,有没有可能是想要报复在你妹妹身上?”
姜琛闻言,重重拍了拍桌子,道:“此事万万不可!我想,不如趁着这段时间,相看些适婚的男子,赶紧把妹妹的婚事给定下来?如此,赶在他把话头挑明之前,把婚事公布出去,堵了他的口。”
“甚好,甚好。只是这时间仓促,只怕难以寻到合适的人选。此事,我需得同你娘亲商议商议。”
姜老爷把话同着姜夫人一说,却见姜夫人沉默了下来。姜老爷道:“夫人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此计不大妥当?”
姜夫人摇了摇头,犹豫再三,道:“他今日来过,我们怎好大张旗鼓地在城中挑选女婿?一旦他得知了消息,直接登了门求娶,咱们岂不是进退两难?我倒有一个人选,只是不知道你觉得妥帖不妥帖。”姜夫人想起姜瑜说的话,她既真心爱慕那苏幼明,她虽然不太赞同,但现在情势又有不同了,若不立刻下了决断,只怕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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