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王略这个人的确是订了亲的,他定的就是城内孙家的小姐。王家同姜家有些渊源,王略和姜瑜又是打小就认识的,姜夫人请他过来,他没有不应的。第二日镜明把王略的身家背景都调查齐全了,奉到苏幼明手上,苏幼明一看就明了了。
他如果再沉得住气一些,等拿到了这份东西再做决定,或许便会再次陷入犹豫之中。但此刻,他甘之如饴,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日后如何安顿姜瑜的问题。他迟早都会离开这里,加之任务在身,或许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照顾到姜瑜。
这边才交换了更贴,议定了最近的日子成亲,沈越山便再次登门了。他这次阵仗更大,身后跟着十余人,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看到姜老爷,拱手远远便唤了一声“伯父”。姜老爷面色一僵,随即和缓下来,道:“贤侄今日怎么有空到府上来?快请坐。”
沈越山步子放得很缓,闻言心情更加愉悦。想他从前寄居在府上,颇有些寄人篱下的自卑,对上姜瑜,他还以为能够直接成就好事,哪知姜瑜是翻脸不认人。说来说去,不就是嫌自己家贫么?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他沈越山如今发达了,走在姜府的院子里,自在许多。他相信,只要自己提出迎娶姜瑜的事,姜老爷必定应允的。
他走到姜老爷跟前,道:“怎地不见伯母呢?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劳烦二老。”他的头微昂着,望向姜老爷。
姜老爷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小鱼儿要出嫁了,你伯母忙着准备呢。贤侄有什么事,可紧要么?我这便着管人去叫她过来。”
沈越山道:“伯父在说笑吧?我怎么没听说瑜儿妹妹许配了人家?”
“这么大的事怎么好说笑的?不瞒你说,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之前你晕倒在府上,为你开药的那位。后来小鱼儿的娘亲中了毒,请了不少大夫都无法救治,幸而他妙手回春,治好了。一来二去的,小鱼儿和他日久生情,这便将婚事定下了。”姜老爷虚虚实实地说道。
“怎会如此?伯父,那人不过江湖中人,根本给不了瑜儿妹妹安定的生活。你们怎么好这么草率就把瑜儿妹妹的婚事定下了?”沈越山犹自不相信。他此行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提亲,但没想倒被姜老爷的这番话给堵住了话头。
要说他多喜欢姜瑜,倒也不至于。姜瑜的容色是美的,但进了齐王府之后,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但沈越山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觉得姜瑜的翻脸就是看不起他这个人,看不起他的家境,再加上姜家的资产可以带给他的助力不少。齐王府给他的薪酬不少,但若要拓展人脉出去交际应酬,那点钱还不算什么。姜老爷又是个大方的,若自己成了他的女婿,那他更加不会在银钱上短了自己的。
姜老爷摇摇头道:“还不是小鱼儿喜欢他,非要嫁给他。我们便依了她就是,只要她开开心心的,咱们也就放心了。”
沈越山袖子下的拳头都握紧了。他觉得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像个笑话一般。姜老爷见他不说话,笑着问道:“贤侄今日上门,究竟有何要事?快说来听听。”
沈越山道:“却也没别的事,只是当年承蒙伯父伯母照顾,收留我和娘亲在府上居住,我对伯父伯母的恩情时刻感念在心,便犹如自己的生身父母一般。许久未来,甚是想念,特地带了些礼物上门看望,还望伯父伯母不要嫌弃。”他对着身边的人耳语了两句,那人会意,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原来沈越山带了聘礼前来,却不料得知了姜瑜已经许配给苏幼明的消息。那些聘礼放在府外,本想等到姜老爷同意了之后抬进来给自己长长脸面的,这下再抬进来就太尴尬了些,便吩咐那人挑几样拿进来,算是前来看望的礼品了,余下的都沿路抬回沈越山的宅子。
姜老爷道:“你有心了。我已经着了人去叫你伯母过来,你且坐着同我说说话。你如今功课如何了?来年应试可有把握?”
沈越山道:“如今我已不在南山书院进学,投入了齐王爷的麾下,专为王爷行笔墨之事。”
“是么?那你是不打算再考了吗?”姜老爷只作自己不知他入了齐王府一事。
沈越山道:“应是不会了。”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齐王爷公然造反,沈越山入了齐王府相当于进了反军阵营,已为朝廷所不容,自然是不可能再参加科举了。
刚说了两句,姜夫人便来了,她一来便细细数到自己手头的事情,抱怨姜老爷会享清福。随即对沈越山笑道:“让贤侄见笑了。这婚事说起来简单,办起来可真是又繁琐又累人。谁叫咱们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事事都得亲自盯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日子就盯着这个月二十九,贤侄若得了空的话,一定要来喝杯喜酒。你母亲那边,也帮着带句话,请她过来喝杯喜酒。”
“是,多谢伯母。敢问这位苏公子是何来历?这么短的时间就和瑜儿妹妹定下了,这实在是让我有些吃惊。往日我在姜府上,也多得瑜儿妹妹照顾,如今她许了人家,我竟是才知道这件事,少不得想为她把把关。”
姜夫人同姜老爷对了个眼神,姜夫人道:“他不算什么殷实人家。之前他同着老爷的远亲过来暂住,我误以为是他的亲生儿子,后面才知其实是认的义子。他是个江湖郎中,早年学过一些医术的,这些年靠着行医为生。我们想着,他成了亲安定下来了可以开个医馆什么的,同着小鱼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人是个本分人,重要的是小鱼儿认定了他,咱们做父母的便也没有旁的话了。”
沈越山神色微黯。他之前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姜家二老偏宠女儿,姜瑜又是个心思单纯的,他屡屡释放些信号,眼看姜瑜上钩了,却在最后一步满盘皆输。他气也好恨也罢,总之是错失了这个机会。姜瑜虽然是商家之女,但容貌美丽,乖巧易拿捏,在这个阶段娶了她利大于弊。日后的事,自然是日后再说。真是可惜了!沈越山心思百转千回,恨不得扼腕叹息,但他不能在此刻表露出来,只能想想别的法子。
“既然是瑜儿妹妹认定的人,想必是有她的道理的。这些礼物是我亲自挑选的,请两位长辈笑纳。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望二位。”沈越山拜了拜,告辞了。
姜老爷看到人走了出去,这才狠狠舒了一口气,道:“再迟些,恐怕他就要上门提亲了。”
“他今日怕是存了这个念想的,否则也不必带这么多人来。”姜夫人说道。
“他对小鱼儿还这般念念不忘,怕也是一段孽缘了。只是这个苏幼明,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小鱼儿幸福。”姜老爷对苏幼明还是不大放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既是小鱼儿自己选的,将来的后果她自己担着便是。有什么需要我们两个老东西帮忙的,咱们出面帮衬着,必不叫小鱼儿吃了亏受了委屈。凡事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哪能步步都料准呢?待小鱼儿出嫁了,就该多想想琛儿那边的事了。”姜夫人道。
今日难得的苏幼明没有出门,姜夫人请了绣坊的人来给他量尺寸,他都很配合。姜夫人知道自己猜想得不错,终于把心给放下了。他眼里是有小鱼儿的,既然如此,以后如何都要看两个人的造化了。
喜事操办起来了,姜瑜心落了地,她知道是假成亲,实在也没有什么身为新嫁娘的自觉。这几日伤口愈合,皮肉新长出来感觉又痒又痛,姜瑜想去问问苏幼明情况,但府内早已严令禁止两人成亲前见面。有些规矩是不得不守的,姜瑜难受得没办法,着了琴音去问苏幼明。
苏幼明拿了一瓶药膏给琴音,让她带回去。傍晚时分,又请了小厮送了一小盒点心过来。姜瑜吃着点心,道:“好吃,就是少了点。”
琴音捂嘴笑道:“小姐你可别嫌少了。这可是白玉坊新出的点心,听说是食材金贵,每天就出那么些盒,要买到这个得早早就去排队,排上一个时辰也不一定能买到。苏公子真是有心了。”
姜瑜把最后一块也吞了下去,拍掉手上的残渣。琴音本以为可以在小姐脸上看到娇羞或者甜蜜的表情,但她失望了,姜瑜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吃饱了之后的餍足感。
“小姐,你觉不觉得,苏公子特别喜欢你?要不是因为成亲前不准见面,他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喂你喝药,每天都要给你带点心过来。旁的人都觉得苏公子为人冷冰冰的,但在小姐这里,奴婢就觉得苏公子特别有耐心。”琴音说道。
姜瑜摇了摇头,心道他每日来喂她吃药,不过也是为了自己挡剑的缘故,说明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能说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将来两人心平气和地和离了,她大约不会再成亲了。成亲很麻烦,尤其是你长长久久相处过,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清过这个人是人是鬼的时候。这往往比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个人是鬼还要来得恐惧和痛苦。
譬如,沈越山。
那时情窦初开,何曾没有对他抱着对美好的期待?认定了他便义无反顾地嫁他为妻,直到梦彻底碎了,那碎片扎得自己浑身带血。
“小姐,你看,绣坊已经把喜服送过来了。”琴音笑着说道。身后跟着进来几个婆子,捧着大红的喜服、凤冠霞披,依次进门。
“夫人说让小姐先试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再改动改动。”
姜瑜在婆子的帮助下把这套喜服穿上了身上,被琴音推着来到铜镜前,看着被喜服拥簇在其中的自己,忽觉脑子一阵眩晕,模模糊糊听到耳边传来的乐声。几个画面飞快地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是了,那是她前世出嫁的时候,满心欢喜即将投入爱人的怀抱。
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琴音扶着她起身,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算过日子,她的伤已经大好了才是。
“不是。帮我把喜服除下吧,我突然有些头疼。”姜瑜说道。回忆就像一道闸门,一旦将那些痛苦的记忆释放出来,便如同洪水一般,顷刻间便能将人彻底淹没。
琴音不敢怠慢,和婆子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喜服除了。婆子没敢忘记今日的任务,小心翼翼问道:“小姐,这喜服可有要改动的地方?”
姜瑜缓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暂时没瞧出什么不对,便不改了罢。”婆子们便退了出去。
琴音端了水过来,给姜瑜喝下,道:“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过来?”苏幼明自然是不便请过来的。
姜瑜摇了摇头,道:“没事,许是这天气有些热了。你先出去吧,我小憩一会儿,有事了再唤你。”
琴音依言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回忆总是痛苦的,姜瑜刻意不去想这些东西很久了,但看到敬重的自己,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尝尝悔恨过去,也更加痛恨过去的自己和沈越山的绝情。许多细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浮现,姜瑜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眼泪流了下来。
如今她应该像隔岸观火般,审视着当初的自己。却发现其中深埋着的执念和懊悔,像生了根的藤曼,依旧在缠绕她。她害怕跌入的万丈深渊,始终在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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