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祸起萧墙

“刺杀，刺杀不成规模，应是,应是有预谋的为某人报仇。”苏寒暮沉默半晌，方才抖着声音对一旁的千牛卫说道，“快，快！你们快去保护好太子！”

        彼时洛清霁正死死紧住伤口，咬牙将父皇挡在身后，她竖起眉头怒呵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好大的胆子，竟敢犯上！”

        当今天下承平日久，仓廪实而知礼节。父皇虽说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可称作仁君。在他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而四海莫不受益于丝绸之路的开放。父皇他深受百姓以及周边国家爱戴，万国来朝的场景可见一斑。是谁，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万国盛会下刺杀父皇呢？

        洛清霁寒着脸色，从脑海里抽出那些似是存在又倏然飘乎的记忆。

        西域公主热烈的朝苏太傅求婚、接着父皇于玉台之上被舞姬鸩杀、未几太子哥哥亦被躲在暗处的小黄门偷袭，最后重伤不愈。

        莫非，组织这场刺杀的，是她那几个被监禁的哥哥？为的是天子之位？

        她眼皮狠狠一跳，朝着洛清珩的方向喊，“哥！当心。”

        “啊——我没事的！妹妹，父皇，快朝这边来！这边安全！”洛清珩此刻正立在装有自来酒的银瓶下，焦急的朝他们挥手。他没有注意的是，死守在他身后的一个小黄门，突然冷笑着从腰际抽出一支匕首。

        那匕首泛着凛冽的寒光，透过装饰精美的宝石银瓶，穿过粘稠的空气，刺向洛清珩。

        “哥哥小心！”

        “珩儿！”

        冷色一闪，四周皆骤然色变。

        熟料，洛清珩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如一只灵巧的兔子般猛地朝下一窜，躲开了这场致命的袭击。

        小黄门见刺了个空，收起脸上的怪笑，复又举起匕首，朝洛清珩背部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同千牛卫一同冲过去的苏寒暮，一把抄起牡丹花瓶，对着小黄门的后脑勺狠狠一砸。

        “砰——”牡丹花破碎，血水合着匕首哐当落于华贵的地衣上，平日文雅的太傅冷哼一声，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又伸出腿报复性踢了踢昏过去的小黄门。

        “叫你嚣张，叫你嚣张啊！哼”洛清珩也紧接着补了几脚。

        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虎的太傅，甚至觉得有点帅是怎么回事？他控制着自己激动的表情，用亮晶晶的眼神望向自家太傅、

        “没事没事，现下安全无虞了。”苏寒暮瞥了眼小太子一言难尽的表情，便温柔的揉揉他的头以示安慰，又朝清霁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洛清霁稍稍舒了口气，鲜红的血丝从黑白分明的眼中缓缓消退，在她记忆深处，也是有这么一个人，于慌乱之际，主持乱局。

        苏寒暮啊，为什么又是你？她沉寂的内心陡然开始跃动，一片兵荒马乱，践的她嘴里掀起一股又一股铁锈的滋味。

        她飞快的甩了甩脑袋，同时告诫自己心思不要乱浮，便急忙将游移的目光投向自己哥哥。

        这厢，洛清珩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胸脯，夸张比划道：“呼呼呼，幸好，幸好这银瓶能反光，这厮行刺时被我看见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现下的情势已然一片大好。

        两名舞女被宋南青利落的击倒，行刺的小黄门也被千牛卫一举压下，哄乱的朝堂被涌进的禁卫军安排的井然有序。

        今上脸色惨白的从洛清霁绕出来，他紧绷着脸暴怒道：“查，给我彻查清楚！一个也不容放过，查出来，朕要诛他九族！”

        雷霆之威压得整片朝堂噤若寒蝉，今上犹觉不足，胸膛上下起伏，喘气道：“该杀，着实该杀！”

        “皇上，不若先行将皇子使臣们安置于四方馆内，再行查探。”宋南青抱拳回禀。总归是家事，不好牵扯进外国使臣。

        今上青白交加的脸色倒映在苏寒暮浅褐色的瞳仁里，看样子，今上另可错杀也不肯轻轻放过了。而且，宋统领……

        想到此处，今上怒不可遏的音调复又在众人耳边炸响：“宋统领，适才朕并未瞧见你，你主管朝会布防，为何出现如此纰漏？”

        “微臣，微臣，知罪。”宋南青心下一凛，连忙磕头请罪。

        盔甲随着主人请罪而铮铮作响，此刻朝堂上人人自危。

        今上多疑的毛病又犯了！连只听从他命令的千牛卫统领都疑上。苏寒暮浅浅皱起眉，拱手道：“容臣回禀，依臣看，此次刺杀，与在场诸位都无关系。”

        “哦？”

        “首先臣观此舞女，舞步轻盈似是多年苦练而成，且其首选的刺杀手法是下毒，眼见不成才抽出匕首。其手法之粗陋，不像是精心培养的死士，反倒像是…”

        “反倒像是临时起意。”洛清霁蹙眉接口，“我也觉得有几分诧异，这些舞女本是棠梨坊自小从四方甄选来的清伶，她们天资过人，灵巧善乐。只有每逢重大节庆，她们才出来水袖一舞，倾国倾城。”

        苏寒暮赞赏的瞧了眼小公主，继续道：“因此，能接触到棠梨坊清伶的，首先排除外邦友人以及诸位重臣。一则，他们实是很难接触内宫并勾结伶人。二则，我相信在宋统领的辖制下的麟德殿，临时起意组织一场刺杀，难于登天。”

        苏寒暮不咸不淡的为宋南青开脱道：“再者，宋统领所绘之布防图，臣都有一观。宫中的每墙每瓦，每花每木，都有他自己的思量。确是点滴为圣上着想，万无一失。”

        今上闻言脸色松快了些，摆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既然外无祸患。”苏寒暮抿直薄唇，用素白的指点了点太阳穴，“那么，便是祸起萧墙了。”

        “依卿所言，刺杀朕的，是朕的身边亲近的人。”今上语气沉沉，眼神如利剑般刺过苏寒暮，“好大的胆子。”

        苏寒暮背脊挺直了些，仿佛那惊天之语不是出于他之口。

        今上却忽的笑出声来，他朗声笑道：“众卿受惊了，请继续享用盛宴，朕去去就来。”说着，他吩咐洛清安排朝宴，带着苏寒暮等人，朝后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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