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交易
实在是欺人太甚!
虽然士族在当今皇帝的打压下,已经渐渐式微。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年来的士族们汲汲经营的余威,联合起来,也够宇文氏——曾经的士族之首狠狠喝上一壶了。
如果实是逼急了他们,他们也是有足够的手段,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吧!
眼神骤然凌厉,连随风飘荡的白须尖尖,都一丝不苟的严肃起来。
老者竖起苍白的眉,暗暗提了口气,打算开口怒斥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哧——”猝然的一声轻笑。
勃发的怒气像是呼啦啦被灌入一口的布袋中,又蓦然被无情的噗嗤一下,扎了个大洞。
心口处嚯嚯涌入几捧子凉风。
老者恨得几欲咬碎后牙,赤红着眼怒视端坐于高位的男子。
“众位卿家,孤,是说的玩笑话。”玄衣男子嫣红的唇勾出一道愉悦的弧度,他眼中覆着层恶劣的光:“诸位大人们命逾千金,孤,怎么会轻易夺取呢?”
执杯啜饮的苏寒暮轻轻笑了笑。
真是有趣。
这冒牌货的言下之意,不会是,榨干你们的金银,孤才会忍着恶心,收了你们的性命罢?
含笑的目光在玉台上扫来扫去,苏寒暮顺理成章的看到了冒牌货正与林陌骞,窃窃私语。
二人用眼神短暂交流后,玄衣男子再次哑声道:“罢了,平身罢。料想孤的玩笑话,众位卿家也不会放在心里?”
“这是自然,自然。”另一名老者唯唯诺诺答道,又对着坚硬的玉台狠狠地撞了几下。像是只拔了牙的老虎,全无平日里欺压寒门的那股嚣张劲儿。
“林公子,那么就由你为诸位大人一述。”男子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殷红如血的唇畔又弯了下,“孤与众位卿家的,交易。”
林陌骞俯首应了,随即拍了拍手,一应儿仆婢捧着精美的小盒子,鱼贯而出。
那小盒子描金措彩,莲纹缠枝,宝石猫眼等精细的攢刻在紫金木上,几多贵重。
又不知里面所盛之物价值几何?众位大臣惴惴的想着,心口豁开的凉风口子更大了些。
“请大人们抬首。”林陌骞不疾不徐的说着,朝天空一划,众仆婢便齐整的将木盒儿打开。
沉闷一响,是紫檀木破开空气的声音,是岁月打破凝滞的脆响,这般动听彻耳之音,落在大臣们脑海里可并非如此。
他们哭丧着脸,侧耳听着,仿佛无数黄金宝石随着这响动哗哗逝去——
转而那凉风口被蓦然堵上,无他,只因那珍贵的盒子里——
盛放的是造化散!
白雪般细腻的粉末安静的躺在金贵的木盒之中,在秋阳的笼罩下竟细细小小的闪着点辉光,倒也真有一番仙人们出尘绝世的模样。
造化散啊,这可是好东西呀。
匍匐在玉台上的大臣们身子窸窸窣窣的颤抖起来,长生之梦如同一只吞天蔽日的巨鲸,振翅一搅,巨大兴奋感便同那滔天巨浪般笼罩着他们。
于是乎纷纷赤红着双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所以,林公子您的意思是?”终于,一向持重的李家家主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堪堪开口。
他不动声色的咽下口中一抹团了许久的唾沫,润开干涸的嗓子。
“林公子,烦你详说。”
薄绿的小冠晃晃悠悠,一如他主人不疾不徐的语气:“诸位同仁,你我皆知,长生可不是一二银钱可以随意换得的。”
众人点头称是。沧海桑田,岁月流逝,银钱是最不重要的,倘若银钱能换取时间的话,无疑是一桩极其划算的买卖。
就是不知这交易……
林陌骞静静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见在场的绝大多数眼里都塞满了赤诚的狂热,方才安心的舒了口气。
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目中流光撩过全场,他满意的继续开口道:“想要同林家商会完成这场交易嘛,有三个先决条件。不妨请诸位听过之后,再自行决断。”
说罢,林陌骞朝玉台上躬身,“太子,您瞧,大人们这般跪着,恐是不太妥当。”
俊朗的脸挂上妥帖的笑容,笑眯眯的弯成一钩小月亮,嘴角还隐隐约约旋出一颗小窝,啧,典型的一副笑面虎。
实在是虚假至极,不知道主子为何如此信任于他?
玄衣男子垂眸思索着,鼻腔中溢出一道轻哼,冷道:“既如此,诸位,平身罢。”
高坐在玉台上的太子终于发话,得了赦令的贵族们大松口气,一一俯首谢恩。
待全部落座后,林陌骞方才继续道:“诸位大人请先尽一杯水酒,预祝太子与大人们合作愉快。”
‘太子’二子,被他含在唇齿间,又辗转重重的念了出来。漫不经心的将狂热的气氛消解了几分。
发热的头脑登时清醒,心头不可避免的凛起几丝害怕的情绪。
太,太子,他们竟然被长生冲昏了头脑,真的在高兴的与修罗恶鬼打交道?
战战兢兢饮下几杯酒,缓缓将胸口的异样情绪压下,这些官场上老油条借着低头的功夫,缓缓整理好心绪。
有利可图,便有机可乘,届时,鹿死谁手也很难说清。
想清了这层,众人皆道:“还是请林公子为我等详说一二才好啊。”
林陌骞唇边的笑弧加深,扭头朝玄衣男子请示。
男子扬了扬下颌,他方才清清嗓子道:“三个要求,缺一便无法做成此桩买卖。”
“其一,名位。造化散乃神赐之药,出尘绝世,非名门望族,不得持有食用。所以…”他停顿一番,温润歉然的目光停驻在偏坐于角落一隅的山野名士身上片刻,“所以请在场非士族的先生们,暂时离开一二,后方有酒水齐备,待此方生意谈完,一同共襄盛会。”
“啧,竟还能受这等气?早就不想继续这破筵席了,若不是闻听此宴有宫廷珍藏的不世美酒,加之杨兄盛情相邀,某才不稀罕涉足呢!”其中一名葛布纶巾,袒胸露怀的男子,倏然将手边的酒杯一撂,猛地起身,又轻蔑的把头上特意琯好的发髻一扯,掷在紫檀桌上。
一直作壁上观的苏寒暮:?
他放了酒杯,眉毛上的白须须满是疑惑,甚至人性化的随风摇了摇。
恩…他实在想不通林陌骞这般作为。
先是下帖诚恳的邀人赴宴,临到宴会当中,画风一转,又出言把人给赶了回去。
结仇都不带这么玩的。
再说了,这些名士虽身为寒族,却桃李满门,于天下子弟之间也颇有分量。怎敢如此得罪?
林陌骞作为一名精打细算的商人,焉能连这种简单之理,也不明白。苏寒暮收了眼神中的漫不经心,缓缓慎重起来。
“郭兄,请稍等。”没等林陌骞赔笑道歉,另一道声音却拦住了他离去的脚步,“不妨你我几人稍等片刻,先去后方简单用些酒食?”
音调平静从容,有如秋空中一行高雁,淡淡在空中划过,不留一丝痕迹。
却听得苏寒暮眉头狠狠一跳,此般从容不破的音调,实在是太过耳熟。
怒发冲冠的男子仍是不休,将脸狠狠地侧向别处,怒道:“杨兄,你!你也瞧见了,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郭兄。”熟悉的语调再次响起,托着漫长又优雅的语调,继续道,“稍安勿躁。”
说罢,他抬起眼帘,平静的朝高台望去。高台上,林陌骞微微点头,眼眸深处不着声色的漾起一道名为愉悦的光芒。
“既如此,那就麻烦杨先生了。”
“无妨。”
过于熟悉。苏寒暮长睫垂了垂,脑海里却凭空浮现一句诗词。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为什么,从这般平淡娴雅的语调中,他忽觉其中那深深沉沉的伤悲。
“锦瑟…”
他急急抬起桃花眸往前一瞧,狭长眸被撑成圆形。
果然,他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庞。
虽只见过一面,经年隔世却难以忘怀的那张面容。
好久不见,杨子谦。
洛清霁在漫川枫红里随意游走,本想悄然跟踪对方,谁知对方技高一招,悄无声息的甩开了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捡了颗红枫,随意倚靠着。
秋风微过,撩动枫红正好,一只殷红的叶儿便调皮的探出头来,递到洛清霁掌心之中。
轻轻蹭蹭,于是一只白皙的手指便攀上砖红色的茎干,一折。
“无论你做什么,或是想要什么,孤都随你。”
脑海里,反反复复品味玄衣男子这番别有深意的话语,心头却笼罩起成片成片的阴云。
无论你做什么,想要什么。
她想什么?
想要推翻这不合理的一切,想要寰宇澄清,想要为受尽压迫的百姓们求得一个公道。
就是这般胆大妄为的想法,在士族构建起坚不可摧的壁垒前,她想粉碎一切的不公!
可是,这些事,他又知道多少?
恐怕是一无所知吧。
洛清霁把玩着枫叶,盯着盘根错节的脉络,唇角微微勾起。
很快,便会到了清算一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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