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天狗(4)
本该是该令人气愤和难受的事情,落在林长老的眼中时,就只剩下了习以为常的无奈,一双饱经沧桑的眼垂下松弛的眼帘,眼角的皱纹也因这个动作变得更加的明显。林萱明白爷爷,即使他那一副躯体瘦若骷髅弱不禁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摔倒,但爷爷脑海之中蕴含的智慧与学识,就是他所有的武器与力量。
爷爷是年迈的,也是伟大的,他培养出来的子女皆是付玉门之中的精锐,当然也很可惜,那些精锐大部分都牺牲了。林萱的父母也是如此。
所以在她看到陆川时,心里头总会泛起一股莫名的相同感,或许感同身受真的存在,要知晓对方的难过其实并不困难。
“阿萱啊,有些事情,不必强求。”林长老的声音低沉沧桑如枯木发出的嘶鸣,他扫了一眼面露疲倦的林萱,余光留意到了她剑鞘上那些擦拭不去的磨痕,继续低头处理手中的文案。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落在字里行间时,手中的笔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爷爷也觉得我是自作多情了是吗?”林萱握着佩剑的手再次加重了力道,她侧身,从木架台上取了一块麻布与一块磨刀石,自顾自的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不管怎样都好,我是不会放弃的。”
林长老轻叹了一口气,挥起笔尖,落下一个又一个慷慨有力的字体,因为要从手中的事情中分心,所以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陆家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阿萱,爷爷记得你可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林萱的回答很是干脆明了:“因为他的经历与我十分相似,爷爷你不是说过,要找未来的另一半,不是看他有多优秀,而是要看他与自己的观念思想是否苟同。就算他现在不想接受我,但是早晚有一天……他知晓了我和他是一样的人,他会接受我的。”
林长老闻言,有些浑浊不清的眸子忽然间变得清澈明亮了许多,干皱的嘴唇也缓缓地上扬起来勾勒出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阿萱,你懂事了。”
明白自己所追逐的爱情是如何的,这便是踏出了最为完美的第一步。
林萱知道,自己做很多事情爷爷都不曾阻止过,甚至在耐心听完她的理由后还十分赞同的支持她的观点。没想到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是这样,林萱想至此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可不想要也不喜欢包办婚姻。
……
“麻烦你了,黑子,务必要帮我送到,本小姐的终身幸福可就拜托你了。”林萱望着埋头享受着她带来的一盘美味鲜肉的黑子,把自己写好的一封信件递到了它的面前。她知道黑子聪明,以前给陆川送的许多东西有一部分也有黑子的功劳。
黑子每次都很配合,只要给的报酬和食物足够多即可,当然,这样的交易除了林萱之外的女弟子基本想都不要想。因为黑子也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主人一生,对于修炼者而言,一只狗的寿命不过一二十年,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在觉醒天狗一族血脉之力以前,黑子一直都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只聪明一点儿的宠物狗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林萱踏着皎皎夜色离开了,黑子进了屋,发现陆川酣睡得正欢,连自己的枕头都给弄到了地上。如果此时此刻有观众在的话一定会很震惊自己即将看到的一幕,甚至怀疑自己在瞬间穿越到了动物马戏团,因为以犬类的智商和行为动作而言,是极难做到以后腿着地前肢如人类的手掌一般轻易的把信件扣在了一米多高的桌台上。
放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桌子的正中央,也是视线直直扫过去最为醒目的地方。在做完这件事之后还没完,黑子摇晃着卷起的黑色大尾巴步伐稳健的走到了陆川的床前,先是用埋怨的语气低声‘汪呜’了一声,见主人没有反应,又一口咬住了落在地上的枕头,一跃起身,松嘴时软枕落在了陆川的脑后。
陆川酣睡如初,黑子再次晃了晃脑袋,抖了抖身上乌黑发亮的皮毛,用脑袋蹭了蹭陆川的脸颊。陆川吃痒,立刻翻了个身头也靠在了软枕之上。黑子这才满意,一脚把被子踹在了他的身上,摇晃着尾巴跳下床,一摇一摆神气十足的离开了。
信件,陆川是收到了,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开启,放在角落里与一堆书籍一起存放着。祭祀的日子将近,他无心其他,那时只是想着,无论什么事情,搁置个几天也不算什么。而且,感情之事,岂是那么快就能够有答复的。
陆川记得,祭拜的前一天他曾在宗门门口见到过林萱,黑子还朝着她摇尾巴要打招呼,被陆川给拦下了。林萱跟着一行人,成群结队的不知道是要下山去执行什么被指派的任务,在看到他时,疲惫不堪布满黑眼圈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陆川立刻就收回了目光,因为他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出门是为了赶上集市的采买。
在祭祀父亲母亲的前一天晚上,他打着昏黄的烛灯独自一一盘点清算,家中已经没有长辈来教会他关于祭祀的任何礼仪和要求,但是他还是从不敷衍懈怠这一年一次的与家人团聚的时光。
心里面空落落的,每一年都是这样,都被一股莫名的期许占据了内心的某处。
东西没有落下遗忘的,陆川清点完放下了手里的书册,脑海里忽的浮现出了一抹窈窕的倩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缅怀族中先烈的人从一群变成了一队,又从一队变成了一人。只是那一个人,尽管遭受他百般冷漠千般受挫还是不肯放弃。
难道是她伪装的太好了吗?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收买人心还是为了她所谓的大小姐的威严与名气,亦或者只是好心。最后一个猜测,陆川不愿去信,也不相信。从小到大,他听过太多的冷嘲热讽,看过太多的冷眼旁观,很多人对于他的遭遇总是一边说着安慰哀痛的话语,一边与自己的随行者说说笑笑,人心,本就是如此冷漠的。
陆川知道自己说的话未免过重,尽管在她开口要送给他秘籍的时候,他知道有围观的人躲在一旁偷偷看着,就是为了想要看她的笑话。既然是要让她挫败,让她再出丑一点又有何妨呢?他对自己说,这样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娇纵丫头就该知道停手了,适可而止吧。
——她没有来。
再过三日就是七月七了,我准备了鲜花和美酒,你每次祭拜时都不叫上我,这次……不许忘了。
原来也不过是一句客气的话。
陆川摆好了水果和蔬菜,碗里有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买来的肉包,两个小小的酒杯里倒了小半杯的酒,他一边说着叙旧的话,一边分三次往杯里面倒着酒。三根点燃的香散发出特有的香火气息,明亮的蜡烛分列两侧。陆川再一次看向了路口,那里没有出现任何的身影。
他再次打开用绳结打包好的黄纸,长剑在墓前就这么画了一个圈,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圈,黄纸摊开一洒,以一多一少之势纷纷落入了两个圆圈之内。祭祀用的纸钱,折纸做成的金银元宝、衣裳、楼房,被他用火种一一的点燃,轻轻翻动间白灰被风吹起,似要染上整片湛蓝的天空。
做完这许多事后,陆川略显疲惫的收拾东西,随手把一个还没彻底放凉的肉包扔给了跟在他身后背挑着扁担的黑子,自己也拿起了一个放在嘴边啃了一口。
还是觉得很奇怪,林萱虽然为人霸道蛮横,但也不像是会随意爽约的人。也许,是他当时说的话太难听了,伤着了她的面子和自尊,所以她不想来了吧。这明明是一件好事,陆川也不知道自己的失落感从何而来。
“汪汪——”黑子何其聪明,当然明白陆川此时的小心思,说实话,它也为今日林萱没来的事情感到好奇。那个小丫头不是最喜欢追在主人的背后跑的吗?怎么这一次主人叫她不要来就不来了?这么安分的样子可不像是她啊。
陆川才踏进宗门一步,就见自己的玩伴齐明匆匆忙忙的朝自己的方向跑来,似乎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情。陆川疑惑不已,不等他动手拦下齐明,齐明就已经在看到他时放缓了脚步。
“陆川?!你小子去哪里了?”
“后山,今天是我父母的祭日。”陆川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齐明这才会意,神经大条的他向来记不住这些特殊的日子,无论多少次也不例外。“出什么事了吗?”
“哎呀……你……你不知道啊?我跟你说,简直一言难尽……”齐明欲言又止,似乎在重新组织一番自己乱七八糟的语言。陆川等得有些着急,却没想到齐明这家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出来的话,让他差点连手里的篮子都提不稳。“林长老最疼爱的孙女死了,你知道吗?”
短短的一句话,就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一般直击中了陆川恍惚不稳的灵魂。
“什么?你、你说什么?”采办的篮子掉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双肩都被陆川死死抓住摇晃的眩晕感,齐明连声抱怨了好几句,陆川这才自觉失态镇定下来。
他喘着粗气,胸膛上下剧烈的起伏着,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分钟,可这件事情带给他的震撼感,让他紧张加速的心跳简直无法平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清楚!”
齐明看着陆川黑下去的脸,听着他阴沉的语气,有些费解的挠了挠头,说:“你小子之前不是不喜欢林萱师妹的吗?这么在意做什么,她出事了就没有办法再来纠缠你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的吧。”
“你!”陆川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模样有些吓人,尤其是被他拧着衣领的齐明,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脖子。齐明觉得陆川有些反应过激小题大做了,却听陆川说:“无论我喜不喜欢她,她是付玉门的弟子,她的生死轮不到任何人来庆幸和践踏。你要我拿什么来高兴?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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