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知道……兵贵精不贵多啊。

对此,绝大多数人嗤之以鼻,这等漫天撒网的推举,实在是不登大雅之堂。

每一次的科举,被推举的举子有数千人之多,单单一个进士科,就有上千人,而能高中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你就算推举再多人,又如何,进士科的考试难度极高,绝无滥竽充数的可能。

就在此时……年中的钱粮核算已在民部展开。

这关系到了朝廷的岁入,事关重大,李世民已经连连过问了民部几次,而民部……也已忙得脚不沾地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民部尚书戴胄可谓是好几宿未睡,他所关心的,乃是今年的进项,

这两年灾荒比较频繁,且还有对粱师都的用兵,所以朝廷的开销极大,可却又因为许多地方颗粒无收,

收上来的税赋,却又大大的降低,当今皇帝欲图大治,国库的收益竟是不及隋炀帝时期的三成,

倘若如此,那么……又如何称的上大治呢。

“戴公。”一个文吏匆匆而来。

戴胄抬头看了文吏一眼:“又出了什么事。”

这些天焦头烂额,令戴胄的脾气越来越糟糕。

“长安盐铁使司……”

“又是那个陈继业?”

民部尚书戴胄也算是服气了,有这么一个下属,他真的想把自己面前的红漆楠木案牍给啃了。

“是,他……”

“此败犬也。”戴胄咬牙:“民部的申饬发出去了没有。”

“已拟定了,就等……”文吏显得犹豫,这申饬一发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某官若是获得了部院的申饬,对于声誉有很大的影响,将来这个人……只怕再没有前途可言了。

所以发出申饬,对于人的影响太大,没有人愿意把事做绝。

“给我发!”戴胄咬牙切齿道:“戴某宦海数十年,不曾见这样的人,今日就当整肃吏治。”

文吏点头:“喏。”他随即拿着一封从长安盐铁使司的公文:“那么这公文。”

戴胄接过,丢到一边:“我公务繁忙,闲暇时自会看。”

文吏颔首点头,匆匆去了。

戴胄于是继续坐回案牍,看着一封封从各地送来的钱粮簿子,核实钱粮入库的情况。

“今岁河南道盐铁使司竟是收取了一万九千贯钱?”戴胄眯着眼,忍不住眉一挑。

大唐初立,朝廷待民以宽,以求能够使百姓们休养生息,所以税赋并不高,而盐铁税赋,本就是老大难的问题,其中牵涉到的利益极多,戴胄博闻强记,记得去岁的时候,河南道盐铁使司的税赋,不过区区一万三千贯,没想到,今岁竟是大增,这足见河南盐铁使司上下办事得利了。

看到此处,戴胄抬起头来,呼唤佐官们来见,民部当值的佐官都来了,垂手而立。

戴胄微笑道:“河南道盐铁使是国家栋梁啊,倘若各道盐铁使,都如他这般,未来何愁盐铁不兴,府库不丰呢?”

众佐官纷纷点头,有的道:“这都是戴公的功劳,戴公自执掌民部,整肃内外,官吏人等,无不尽心竭力。”

“是极,是极,今岁各道的盐铁使司,除长安还未报上钱粮,其他各道,税赋都有增长,可见戴公为国聚财,功不可没。”

戴胄知道他们不过是吹捧自己而已,毕竟……国家已经渐渐的稳定下来,随着休养生息的国策,朝廷的岁入本就在逐渐的增长,换做是谁为民部尚书,都会有此功劳。

他微笑捋须:“河南道盐铁使司增长近五成,大功于国,堪为天下盐铁使司表率,理当奏请陛下,彰显其功。”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戴胄心情极好,四顾左右:“为何长安盐铁使司还未送钱粮簿子来?”

“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

其实盐铁税大家都心知肚明,长安盐铁使司所收取的税赋在各都道的盐铁使司里都是垫底,可有可无,其实大家都习惯了,至于原因,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可今日戴尚书特意问起,显然……别有深意。

戴胄眯着眼,脸上带着微笑:“噢,我想起来啦,长安盐铁使上了一封公文来此,我还未看。”

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取了案牍上的公文,揭开火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将公文打开,慢悠悠的念道:“某长安盐铁使陈继业告上部曰:今长安盐铁使司收取钱税,然所取钱财多不胜数,司中官吏三十余人,点验不及,恳请上部差文吏三十协助点验……”

念到这里,戴胄脸一沉,他的声音也嘎然而止。

他本来以为,这又是那陈继业各种撒泼打赖,诉说自己委屈的公文,既然那陈继业不要脸面,老夫也不给他脸了,索性当堂把他的丑态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可哪里想到……

这公文中所书的居然是:我这里收的税太多了,钱财堆积如山,数都数不过来,现在民部核算的日子要到了,数钱太费力,我这儿人手不够,请民部赶紧派人来数钱。

戴胄:“……”

佐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这又是哪一出?

良久,戴胄冷哼:“岂有此理,这陈继业,又在此胡搅蛮缠,真是一点都不将民部放在眼里……”

戴胄第一个感觉,就是陈继业侮辱了自己的智商,自己作为民部尚书,下头各司各库,哪一个不是对民部敬若神明,唯有陈继业这个刺头,你一个小小的盐铁使,就你多事。

佐官们也愤慨起来:“戴公,陈继业无端滋事,这是在羞辱民部啊。”

“是啊,欺人太甚,再纵容下去便要上房揭瓦了。”

戴胄胸膛起伏,气得要呕血,随即冷然道:“好,好得很,他长安盐铁使司的钱数不过来,老夫亲去给他数,他一年得钱,不过千来贯而已,这千来贯钱……我要看看……怎么就数不来。”

戴胄动了真怒。

姓陈的真的一点不给自己这尚书面子啊。

你不给我面子,我就当众羞辱你。

民部上下,一下子沸腾了,高兴的像过年一样。

那陈继业来部堂,抠索的很,别的司来了,都会给点儿钱,就他最抠门,抠门也罢了,还就他话最多,今日部堂动怒,正好有乐子看。

于是……戴胄命人牵了马来,带着一队官吏出了民部,径直往盐铁使司去,到了盐铁使司,却见盐铁使司门前门可罗雀,连一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戴胄对左右人道:“居然懈怠至此,哼。”

接着下马,突然……他停了步子,却见这衙前的影壁上竟是张挂了一张东西,细细一看……居然是民部申饬陈继业的文书。

这文书是一个时辰前送来的,谁知转过头,那陈继业就让人张贴到了盐铁使司衙前影壁……

戴胄不禁吹了吹胡子,这陈继业……还真不要脸了,别人都将旌表之类的东西贴在门前,脸上有光。这臭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将申饬文书贴在上头,他还真……一点都不在乎啊。

后头都官吏们看着这一幕场景,也有点懵,他们对陈家人早有耳闻,今日见了影壁上张挂的申饬文书,方才知道,人家已到不知脸为何物的地步了。

“戴公,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哎。”

戴胄一脸正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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