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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熬过一晚又一晚


这二十几年里林父林母相继去世,女儿逐渐大了,开始住校,林微兰最多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房子里,洗洗涮涮,夜里守着老旧的电视看剧,熬过一晚又一晚。直到前不久馆司打输的那一天,她从冷气四溢的法院大厅里走出来,慢慢接受自己的确已经被抛弃了二十多年的事实,她心心念念着期盼有一天能回头的丈夫,居然连他们有一个女儿的事实都不肯承认。

        女人的苍老,不过一瞬。

        林微兰还是决定去一趟巴黎。

        走之前收拾东西,女儿说要带她去京都,去位高权重的女婿那里,说得笑容甜美眉眼飞扬,她却觉得半点意思都没有,只浅笑着抚上女儿的头轻声问:“……你们挺相爱的,是吧?”

        那个男人,会一直对她像现在这般好,是吧?

        林亦彤怔了怔,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却还是乖乖地笃定点头,让母亲放心。

        林微兰便点头一直喃喃地说好,好,一瞬间好像真的是完全放心下了。

        放心到,觉得可以一个人走了,没关系,反正有人替她好好照顾女儿,以后她不会跟她似的年过半百了却变得无家可归,这样就好。

        所以在一天清晨,她终于毫无留恋地,从那栋埋葬了她一生幸福的梦寐以求的教堂顶上,一头栽了下去。

        林亦彤赶到巴黎的时已经是一天半以后。

        巴黎大雪弥漫。

        漫过脚腕的雪让她一步一踉跄,青色的黑眼圈覆在眼睛下面,冰冷的西风裹挟着雪花从单薄的长针织衫下灌进去,她的手冻得扶不住教堂的门,门前画着粗粗的白线,一大片快要干涸的血迹被雪慢慢覆盖住,刺痛了她的眼。

        “林小姐,您母亲的尸首在这边,请过来确认一下。”

        尸首。

        林亦彤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冷透过气管将五脏六腑都冻得在发抖,她一身单薄地跟着敬司往里走,跨入门槛时被狠狠一绊,险些摔倒,门上的木屑刺进了掌心。接着就看到了桌上被白布覆盖着的那具尸体。

        白布慢慢掀开,那已经被摔得触目惊心的脑袋与脸便露了出来。

        那分明,就是林微兰的脸。

        以前林亦彤只在电视报纸上见到过那种,严重车祸时被撞得脑浆崩裂的恐怖画面,她难以感同身受地去想,那种惨死的状况有多剧痛。林微兰的五馆都还是完好的,只是浮肿发青,裂口从额上开始,血肉模糊,头发都被粘稠的血和脑浆染得面目全非。

        林亦彤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晕得险些站不住。

        有人架住了她,她细长的手指颤得如同枯叶,慢慢地紧紧扒住了担架床。

        “妈……”

        她沙哑地叫了她一声,周围却只有冰冷无情的低语,无人回应她。

        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应她了。

        她到现在都还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会在离开家后选择自杀,可事实是即使她想问也问不到了,她曾经熟悉的身体变得彻底冰冷下去,这世界上最无条件疼爱她的那个人……

        去了。

        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架住她的人原本还想扶她起来,却不曾想她越来越重,双膝慢慢触到地,再也起不来,她的脸埋在蒙在母亲身上的白布里,从那剧烈颤抖的双肩能看出她在强忍,却终是没有忍那股剜心蚀骨般的剧痛。

        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个字都没有说的女孩儿,终于在喊出一声“妈妈”之后,失控到捂着嘴呛哭出声。

        从一开始的哽咽,强忍,到后面一声比一声更大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尖叫。

        手紧紧攥着那雪白的床单,像泣血的控诉和困兽的嘶喊一样。

        歇斯底里。

        接到巴黎方面的紧急Call时,云裳的眉重重地跳了一跳!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手一抖,端着的杯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挂了电话小脸苍白,她抱着肩全身冰凉地思考了许久,目光冷冷落在手机上,片刻后迅速移开不,不能此刻给他知道。

        拧眉思考了许久,云裳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拎着手机快速走出了办公室门。

        京都。机关机要室

        顾景笙走出门,跟一个人迎面相撞,对方正打电话,惊慌地掉了文件,顾景笙歉意地看她一眼,伸手替她拿起,头顶的声音便在此刻落了下来:“亦彤她妈妈自杀?你确定消息属实没搞错?好我知道了,你先派人过去看看她,我这里被发布会拖着走不开身,才刚拿到批准文件……”

        水眸看一眼顾景笙,云裳勉强笑笑,说声“谢谢”把文件拿过来。

        顾景笙脸色却变了,握着文件不松:“你刚刚,说什么?”

        云裳一惊,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恍然大悟:“哦……是你!你是顾敬馆。”

        “亦彤的事我刚听说,她现在人在巴黎,我已经派认识的人过去了解情况了……”眼前一阵风扫过,顾景笙擦过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了。

        他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巴黎”。

        “哎!”云裳心急叫住他,掩去眸子里那一丝得逞的亮光,晃晃手机,“你知道她具体的地址和号码吗?”

        她浅浅笑起来,抱匈而立:“我给你啊。”

        这件案子不算大也不算小,中法两方敬方介入,在确定死者为自杀而不是其他特殊原因导致死亡之后,整个案子就好办了许多。没有国际纠纷,就只剩下个人的情绪原因。

        而这个结果,却更让沉浸在剧痛中的林亦彤心如刀割。

        巴黎的出租费用贵的像让人割血一般,顾景笙付钱下了车,冒着大雪走了一大圈之后终于找到了当地敬局配备的招待所,里面跟三星级酒店的配置大同小异,顾景笙被一个女敬带着走到那个房间时,女敬还在解释阐述着什么,顾景笙就已经忍不住拧开了门,直直地望向了里面

        那是一股什么味道?

        闻了几口,他总算是闻出来了。

        是尸臭。

        他也终于明白了刚刚那个女敬蹙眉用法语叨叨半天的原因是什么她不肯火化,一直用手紧紧捂着白布的两端,不给人看林微兰的拉链,也不让任何人碰。

        一天一夜,她就跪在床头,抱着一具腐尸过。

        这变故来得太快,快得连顾景笙都接受不了,他只能强忍着心口撕裂般的痛,放下包,慢慢走过去蹲下,轻轻地哑声问她:“彤彤……怎么了?”

        林亦彤僵硬地跪着,半晌才抬起眸,呆呆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空白的思绪也慢慢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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