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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083章 教育


开明六年的春天来得很早,  几乎是过了年,天气就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了。

        往年这时候,在西北的大草原上,人们还裹着厚厚的皮草御寒,  今年却根本穿不住,  早早换成了棉布衣裳。

        这倒是方便了要出行的人,  连行李都能少带一车。

        杜鸿言望着正在整装的车队,  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出发了!

        几年前,  特意绕远路从荒无人烟的地方走,  好不容易才悄悄潜入草原的他,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几年后的自己,  又要费尽心思地想回到大越。

        事实上,他是逃出来的。

        杜鸿言到了羯部之后,本以为自己可以大展拳脚,谁知很快就发现羯部已经与大越交好,还签订了互市盟约。

        但他没有放弃,还是留了下来。

        也算是沾了互市的光,  他这样的越人,  在羯部突然受欢迎起来,  杜鸿言凭借自己对大越的了解,  混到了羯部一位权贵身边,颇过了一阵好日子。

        然而他还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并不甘心就这样给人当幕僚,  要不然,  他直接投入大越那些世家的门下不就行了吗?

        不甘心就此蹉跎的杜鸿言,  利用自己现在的身份去结交其他的权贵,想方设法接近王宫。

        可惜效果寥寥,那些草原的权贵们喜欢听他讲大越的风物,却也仅此而已。谁都不在意他的才华,更没有人愿意将他引荐给羯王。

        正大光明的手段没有用,杜鸿言便又起了别的心思。只是他没料到,草原人竟如此彪悍。他在大越做了那些事,不过是赔了些钱,又没了前程而已,在这里,羯部胡人下手可不留情,差点就连命都没有了。

        杜鸿言仓皇出逃,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自然也没能带走这些年来搜集的财物,甚至还在鹰犬们的追杀和搜捕下,慌不择路地跑进了草原深处。

        命是保住了,人却迷了路。

        好在他运气不差,不久之后就碰到了一个部落。更幸运的是,这些部落如今都跟大越有着贸易往来,对他这个越人还算客气。

        杜鸿言早就知道,草原部落之中,以羯部最为富裕。但也是在这边住了几天,才发现这其中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羯部的王城,跟大越一个中等城市的规模差不多,经济水平也类似。住在那里,要不是因为周围的人都是另一种长相和装扮,杜鸿言有时甚至很难感觉到自己是生活在草原上。

        可是这个不知名的小部落,无论人口、经济还是其他方面,都像是大越的一个村子,还是住在帐篷里的村子。

        杜鸿言虽然出身寒门,但是家里经商,小有资产,哪里住得惯这样的地方?

        来草原的时候,他想着将来的前程,咬牙忍受了路上的辛苦,可现在,所谓的“前程”已经没有了,他当即就决定要回大越去。

        但眼下这种情况,追杀的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他又不认识路,更没钱雇佣向导。好在有人告诉他,不久之后,附近的小部落就会结伴组成一支商队去嘉连关那边交易,他便只能留下来等。

        煎熬了十几天,车队总算要启程了。

        这支车队的规模,比杜鸿言想象的要大一些,据说是汇集了十几个小部落。而且除了人之外,他们还带上了大量的牲口,牛马羊都有。杜鸿言怀疑他们将整个部落拥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乍一看,让人以为是部落要迁徙了。

        人那么多,还带着牲口,车队自然走得很慢。

        车队里的其他人似乎都不着急,反正他们放牧和迁徙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而互市又不赶时间。牲畜在前面慢吞吞地走,时不时叼一口路边的草,人们就闲适地跟在后面,谈天说地,热闹得像是集会。

        杜鸿言坐在一辆没有顶篷的马车上,跟他一起坐车的是部落首领的女儿。

        她非常安静,怀里抱着一种看着有些怪异的乐器,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只在人们起哄叫她弹琴的时候,会弹起她怀里的那支乐器。后面跟着的胡人们便就着这音乐放声歌唱,他们嗓音洪亮高亢,在春日的阳光下,能传出去很远。

        “杜先生!”部落首领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笑着问杜鸿言,“你觉得我的巴哈尔可以去参加你们皇帝的比赛吗?”

        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杜鸿言假装不会说胡语。好在这些胡人年年都去大越做生意,也学了一口西北口音的汉语,交流倒是无碍,就是每次杜鸿言听他们说话,都感觉自己的耳朵又被摧残了一次。

        他知道首领说的是什么比赛,那是他不在的这几年才弄出来的新东西。他也没想到这些草原人居然这么敢想,还要去京城参加比赛,他哪里知道那个比赛的水平怎么样?但是说好话反正不要钱,于是笑着点头,“我觉得可以。”

        周围的人于是都笑了起来,自顾自地高兴庆祝,好像他一句话,那个叫巴哈尔的姑娘就拿了奖似的。

        好在这个部落的领地,本来就距离草原和大越交界处不远,尽管走得很慢,但几天之后,他们也就远远看到了人烟。又走了两天,便到了嘉连关。

        踏上大越的国土,杜鸿言感觉非常复杂。

        更古怪的是,身边所有的胡人都比他更熟悉这里,与他们比起来,他更像是那个外人。

        一到了这里,众人连住处都没急着去找,而是先把牛羊送到了地方。这些牲口每天的胃口不小,现在到了大越境内,他们可没有地方放牧,自然要早点卖出去。

        杜鸿言也跟着去了。这个牲口贸易市场比他想的规模更大,看得人有些心惊。

        他在羯部,自然知道大越人想要交易更多的牛马。当时他就极力反对,因为这些牲口到了大越,一部分肯定是用于农耕,但大部分估计会被留在军队里,不管是运输货物的挽马还是骑兵所需的战马,都有着巨大的缺口。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大越虽然有骑兵,但规模一直不大。只有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才能将骑兵的战力发挥到最大。可是如果卖给大越足够多的牲口,让他们把骑兵练出来,胡人的优势就没有了。

        羯部许多贵族都听进去了,拒绝做这门生意,杜鸿言也是因为这个,才在权贵之间打开了名气。

        然而现在看来,羯部不肯卖,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牲口贸易。

        也是,草原那么大,羯部也不过是占了其中一片地方而已。

        实际上,在杜鸿言逃走之前,已经有些人对此不满了。少一样商品,就少许多的收益,反正越人又不会养马,再好的马到了他们手里,也会养废了,根本不足为虑。何况就算真的练出了骑兵,羯部又不跟他们打仗,怕什么?

        这也是让杜鸿言灰心的原因之一。

        连羯部自己人都不想打仗了,他就算再怎么鼓动,也不会有用。而且就算打了,目前的羯部也很难胜过大越。

        然而接下来的所见所闻,让杜鸿言发现,这个牲口贸易市场,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除了牲口之外,草原人送来的货物也是五花八门,药材,矿石,皮毛,肉干,奶酪……而他们要在市场上交换的,主要是盐、茶、布匹和一些日用品。比如针,这种小东西草原人根本无法掌握制作工艺,是跟大越互市之后,才用上的。

        但最受欢迎的商品,其实是糖。

        有像是细雪一样的霜糖,也有像是宝石一样的晶糖,以及一块一块红褐色的蔗糖,不管大人小孩,看到了都走不动路,非得买一点尝尝味道。

        而这也是让杜鸿言最吃惊的地方。在他的印象里,盐、糖这种东西,即便是在烨京城,也是贵重之物,售价并不便宜。与胡人交易,自然应该更贵。

        但事实上,这里的物价比他印象中的低了很多。这些小部落的人,咬咬牙都能买一点。

        这里甚至还可以买到报纸书籍!

        杜鸿言在羯部的时候看见过从大越带回来的书报,但当时他以为,这些东西一定是费尽心思才买到的。结果现在一看,人家就摆在街边的小摊上,可以随意翻看挑选。

        这些所见所闻,让杜鸿言觉得荒谬,也让杜鸿言觉得陌生。

        大越好像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大越了。

        想卖的卖完了,想买的也买到了,部落里的人便准备打道回府了。但是巴哈尔父女却没有走,他们将换到的货物托族人带回去,自己则打算去一趟烨京。

        杜鸿言留到现在,也是为了蹭他们的车。他身上虽然还有两样贵重的饰品,可是看到这个陌生的大越,杜鸿言也不敢贸然拿出来了,索性还是搭别人的顺风车。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很多程序在杜鸿言看来都很陌生,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多半会被负责查验的士兵注意到。倒是巴哈尔父女十分熟练,显然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

        过了嘉连关,就真正进入了大越地界。

        但这里也是陌生的。

        杜鸿言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都是大片大片的荒地,走出去很远都看不到一点人烟。可是现在,荒地都被开垦了出来,种上了一种他不认识的作物。

        还是巴哈尔父女聊天,他才知道,原来那种的就是棉花。

        西北的布料能够降价那么多,到人人都买得起的地步,都是托了这东西的福。在当地种棉花,收上来之后又在当地的工厂里加工成棉线,再织成衣服,又就地卖给来交易的胡人,节省了许多成本,售价自然就降了。

        杜鸿言看着这陌生的一切,听着巴哈尔父女高声说话的声音,几乎克制不住地感受到了一种惶恐。

        一种自己似乎已经被这个新的时代抛弃,彻底落后了的惶恐。

        外面的变化已经这么大了,连草原部落的胡人都如数家珍,他却一点儿不知道。

        亏他还一心指望在羯部发达了之后,让大越这边的人对自己刮目相看,现在想想,根本就是个笑话。

        ……

        其实杜鸿言看到的这些,依旧只是表面而已。或者说,这些都只是普通人能够看得到的变化,但真正关键的内容,却依然被瞒得死死的。

        比如西北已经建立起了第一家兵工厂,接收草原那边送过来的各种矿产,进行武器的制造和研发。

        比如目前朝廷已经在对军队进行改制。

        现在大越已经没有多少仗打,继续维持战时的军队规模就有些过于臃肿了,不如裁减一番,也能把这部分的钱省下来,用在其他的地方。

        好在这个时代,军队本来就有屯垦的传统,让他们放下武器去种地,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

        比起上战场打仗,还是种地更舒服。何况现在种地,能够获得的待遇并不比以前上战场搏命的时候差。

        当然,驻防的部队还是要保留的,只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才能震慑住周边的小国,为国内提供和平发展的环境。

        但贺星回也对他们提出了新的要求,那就是读书识字,提高文化修养。

        除了在部队里举办识字班之外,她还建议开设一所专门的军官学校,招纳那些表现出众的士兵和将领去进修,为国家培养更多优质的人才。

        这个提议得到了师无命的大力赞同。为什么师家能够成为大宣长城,世代传承不断?就是因为他们从小接受专门的教导,在自己领军的过程中,也有写战斗记录和总结的习惯。

        战场是很残酷的,死亡总是突如其来,人才也有可能会断代,可是这些书籍资料却不会消失,依然是一笔留给后人的财富。

        为此师无命甚至特意回了京城一趟,将这些师家传承数代的资料都捐给了即将成立的军校。

        敲定这件事之后,他便带着一批印刷设备回了西北,开始主持军校的诸多事宜——选址、修建、制定招生流程和教学规划。

        师无命走了,但是开办军校这件事,对贺星回而言,倒是一个不错的引子,可以引出另一件事了。

        “自从兰泽书院创办之后,这几年来,全国各地都涌出了无数的书院。这于教化固然是好事,但书院质量良莠不齐,学生却没有甄别的能力,若只是被耽误了学业还罢了,只怕被引导着误入歧途。”贺星回对重臣们道,“朕以为,此事还需朝廷规范引导。”

        “陛下言之有理。”礼部尚书陈昌立刻出列道,“如今科举之事由礼部主理,此事也当着落在礼部。臣回头就让他们拟一份章程上来。”

        他这般积极,众人都见怪不怪。

        这几年来,贺星回弄出了太多的新东西。既然是新东西,那到底交给哪个部门来管,就不一定了,为了扩大自家的职权范围,六部尚书都已经习惯了这样“争权”。反正先把事情揽过来再说,至于具体的章程,可以慢慢来嘛。

        “也好。”贺星回点头道,“此事要尽快。”

        陈昌一脸严肃地答应,等朝会结束,也是走在第一个。

        贺星回却是将陆裳叫了过来,“这件事,你这边也拿一个章程出来。”

        陆裳有些惊讶,“陛下的意思是?”

        “依朕看,以后各地的学校会越来越多,这里面的事务也会越来越庞杂,以礼部如今的编制,管理此事,只怕力有未逮。”贺星回道,“朕打算在礼部下面单独成立一个教育司,负责掌管全国的教化之事,到时候,朕会推荐你进入教育司。”

        陆裳闻言,眼中猛地迸发出强烈的光彩。

        贺星回并不打算只把女官限制在秘书省,让她们做一些文书的工作,这是从一开始秘书省成立的时候,她们就猜到了的。可是究竟什么时候将她们推出去,让她们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却还需要时机。

        陆裳很有耐心,她并不介意等待,也会在等待的途中做好足够的准备。

        但她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

        她深吸一口气,才将胸腔里澎湃的情绪压了下去,抬头看向贺星回,“我会好好准备的。”

        “这对你来说,是一个绝佳的一个机会。”贺星回道,“这几年来,因为报纸杂志的繁荣,已经出现了许多的新东西。这些东西,虽然科举考试偶尔也会涉及,但还远远不够。朕希望你进入教育司之后,能够主持编撰一套教材,用于全国各地书院的教学工作。”

        陆裳眼中的光彩更甚。

        遥想当年,她跟阿喜说,只要皇后陛下支持她们,让她们编出来的书成为科举考试的内容,那她们所开创的学问,就会成为显学。

        而现在,这套教材编出来,如果能够成为书院指定的课本,再成为科举考试的内容,那么她们的目标就初步达成了。

        解释经典,她们现在仍然不够资格,可是如果能走出这关键的一步,掌握编撰教材的资格,那格局立刻就会不一样。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一步,也是秘书省的一步,是所有女官的一步,同样,也是陛下计划之中的一步。

        陆裳越想越觉得,这个时机是如此地贴切,比她所想的任何发展都更合适。

        但她看向贺星回时,又会忍不住想,对于陛下而言,究竟是她伸手抓住了这个时机,还是她本来就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的出现呢?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又激荡起无数的情绪。

        以前读史书的时候,陆裳不懂,为什么那些大臣们动不动就愿意为自己的君主效死。忠贞是一种美好的品格,但是在世家的教育之中,是不存在这种东西的。

        可是现在,她懂了。

        那些在外人看来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于身处其中的人而言,便是毕生所求。

        陆裳激动得脚步都比平时更加轻盈了几分,从紫宸殿出来,正好遇到了袁嘉。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手里拎着茶壶,另一个用托盘捧着好几个茶盏。看见陆裳,她连忙问,“里头忙完了?”

        陆裳点头,她便伸手拉住陆裳的袖子,“阿裳先别走,有好东西给你看。”

        于是陆裳又跟着她回到了殿里,就见袁嘉亲手将茶盏取出来摆好,拎着茶壶往里面斟茶。不过这茶水倒出来,陆裳才注意到,它竟然是乳状的,带着微微的褐色,有一股很浓的奶香和甜味。

        “尝尝看,我刚刚学会的新吃法。”袁嘉说着,捧了一盏茶递到贺星回手边。

        贺星回很新奇地接了过来,抿了一口,问,“这是奶茶?”

        “陛下一猜就猜到了。”袁嘉笑眯眯地说,“我今儿才跟着一个草原来的姑娘学会的。你们知道吗?她是来参加艺术比赛的!竟然有胡人千里迢迢地来参加咱们的比赛了!明天的新闻头版,我就打算写这个。”

        陆裳这时已经品尝过了这个“奶茶”,点评道,“糖放多了。不过竟没有奶腥气,难得。”

        “这可是秘方。”袁嘉神秘兮兮地说,“加杏仁进去一起煮,就能去除奶腥味。”

        贺星回也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代喝到了奶茶。除了没有珍珠芋圆之类的小料之外,口感上跟她记忆中的奶茶相差不远。

        这让贺星回也来了兴致,心血来潮地准备复刻一下奶茶。

        珍珠西米烧仙草之类的原料好像是舶来品,不过芋泥、豆沙、燕麦之类应该没有问题。

        她提了这个建议,袁嘉立刻记下来,还说,“我听巴哈尔说,不管比赛结果如何,她都想留在烨京,跟着其他人学习。只是京城居大不易,她得想办法赚钱。依我看,与其去酒楼里唱曲,不如开一家奶茶店,多弄几个品种,说不定会成为京城新的风尚。”

        贺星回听到这里,不由问,“除了这个奶茶,他们还从草原上带了别的东西吗?”

        在大航海时代来临之前,很多进口的作物,都是经由西域丝绸之路传进来的。贺星回喝了一回奶茶,不免惦记起这些好东西来。

        那些远在美洲的好东西暂时弄不到,但已经传入中原的,总可以培育。

        袁嘉说,“还有一种胡瓜。听说是他们找不到水源的时候,补充水分用的。味道真的跟水一样,我不喜欢。陛下若是感兴趣,我再去讨一个。”

        当天下午袁嘉就将“胡瓜”送来了。贺星回本以为是甜瓜或者哈密瓜,结果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西瓜。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西瓜,完全不是后世红红水水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一样水果,味道更是寡淡得毫无滋味。即便如此,贺星回也很高兴,让人把种子剖出来,送到皇庄上去培育。

        其实就这么一点种子,种在宫里也可以。不过贺星回知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向很克制自己,不喜欢闹出太大的动静。

        交给皇庄去培育,若是能种出味道好的西瓜,直接让户部推广,便是造福天下百姓。若是种在宫里,便成了奇巧之物,说不定让人以为她喜欢这些,也跟着去学。

        西瓜的培育工作还道阻且长,但礼部和陆裳关于管理天下书院的章程,却都已经拿出来了。

        贺星回先看了礼部给的那一份,毫不意外,就完全是补窟窿的思路。她说哪里有欠缺,他们就补上哪里,根本没有考虑过系统地整合与详细的规划。

        她不置可否,将这份奏折放在一边,拿起桌上的另一份,递给其他人,“诸卿看看这个。”

        众人先看到的是封面上陆裳的名字,立刻就提起了心。等看完了里面的内容,就全都陷入了沉默。毫无疑问,这是一份十分优秀的章程,特别是在有另一份衬托的情况下。

        贺星回在这个时候将之抛出来,意思也很明白:她想让女官插手这项工作。

        虽然当年重设秘书省的时候,贺星回说得很好听,只是让她们负责自己身边的文书工作,但实际上,女官们掀起来的风浪,是事先谁都想不到的。尤其是一份《世界报》,几乎开创出了一片新天地,也彻底奠定了她们的地位。

        谁都不会觉得这些女官只能整理一下文书案牍。

        所以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那两个字:来了!

        他们很不想接话。明知道贺星回是要把女官推出来,可是谁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接了话,岂不就让这件事落定了?

        于是众人谴责的视线,都落在了陈昌身上。

        这是你礼部的差事,你既然抢到手了,怎么就不能拿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章程呢?但凡差得不是那么多,他们也有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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