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银杏玫瑰
顾知陪简涟到处玩了三天,直到请假期限过了才收心去网吧。
临走前,她问懒洋洋瘫在沙发上嗑瓜子的简涟:“这次待多久?”
简涟吐出瓜子壳,后知后觉拍了下脑袋:“忘记跟你说了,我不打算回去,准备在这儿上学。”
顾知脚步一顿,她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折了个方向站在她面前。
“你要转来这?”
简涟淡定点头,丝毫没觉得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有多震撼。
“为什么?”顾知心情复杂。
她顿了顿,声音尽是漠然的冷意:“简涟,你没必要为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简涟打断。
“老头子嫌我天天闯祸,眼不见心不烦就把我丢到这儿来了。”她睨顾知,
“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姐姐我才不会为了你牺牲自己。”
顾知看了她会儿,也不知道相不相信这个说法。
好半天才道:“走了。”
她走出西巷,远远就看见巷口屋檐下那个身形纤薄的少年。
他又在喂猫了。
顾知心情不太好,本来想当做没看到,目不斜视经过。
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神差鬼使上前了。
稍微回想起他的名字,她嗓音淡淡:“江俞。”
喂猫少年下意识啊了声,转头看她。
在看清是谁后,他杏眸一亮,俨然有些惊喜:“顾知。”
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顾知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她瞥了眼地上那只幼猫,它正专注的舔碗中的牛奶,对周围的事儿不闻不问。
“这么喜欢猫?”顾知学着他的样子蹲在他身边,任由沙砾尘埃沾上衣服。
江俞点头,轻轻揉了揉猫脑袋,“它很可爱。”
顾知盯了那只瘦骨嶙峋的猫一会儿,实在没看出哪里可爱。
相比之下,她觉得还是身边这个爱心泛滥的未成年可爱一点。
喂完猫,江俞把东西收拾好,包装袋扔进垃圾箱,他问站在一旁的顾知:“你要去网吧吗?”
顾知点头。
“那一块走吧。”
路边栽了一排银杏树,枝叶繁茂,银杏叶金黄灿烂,纹路漂亮,是秋天的颜色。
有落叶颤颤巍巍飘落,顾知接了几片。
江俞并排走在她身边,午后太阳西斜,影子被拉长。
两道影子并排走在一起,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江俞恍若不经意般抬了抬手,影子里的他也跟着动了动。
像是把另外一道影子揽进怀里。
他心满意足地弯了弯眼。
怕玩太久顾知发现他的小心思,他适时收回视线,像是随口一提道。
“你这几天没来网吧。”
明明是陈述句,顾知却莫名听出几分哀怨的感觉。
她抛开那突如其来的想法,点头承认了:“这几天有点事。”
“哦。”少年语气冷淡。
……
顾知察觉到他心情突然低落,顿了顿,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话说错了。
她想了半天也猜不出哪里踩到他雷点了。
气氛莫名冷凝下来。
她迟疑片刻,将刚刚随手折的小玩意递给他,“送你。”
江俞下意识顺着目光看去。
是一支银杏叶做成的玫瑰。
金黄的玫瑰层层绽放,根部被一根皮筋绑牢,被女生白皙的指节握着,递到他面前。
耳边的风似乎停了,路边车遥马急的声音凭空消失,世界万籁俱寂。
他只听见胸腔里倏然加速的心跳。
砰砰砰。
杂乱无章,轻而易举便扰乱了一池春水。
江俞哪还知道生闷气啊。
就凭这一支玫瑰,别说一辈子了,他整颗心都可以掏出来送她。
他接过用银杏叶做成的玫瑰,小心翼翼放进身上最宽大的衣兜里,生怕被压到了。
“江俞。”她喊了他的名字。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点磁,就像当下流行的御姐音,但咬字却不算很清晰,每个音都懒懒的,即使说着最平常的话也像在撩人。
顾知摸了摸鼻尖,“虽然不知道哪里惹你生气了,但你别不高兴啊,不喜欢可以提,我下次会注意的。”
这是江俞第一次见她拉低身段跟人说话。
但他确实被哄到了。
大脑甚至晕乎乎地想,要是她以后都这么哄他,他可以原谅她一辈子。
直到到了网吧,陈行看到他脸上压都压不住的笑容,有些震惊:
“你不就去喂了个猫,怎么笑得跟谈了恋爱似的。”
他在心里腹诽。
江俞这几天低气压可以环绕地球三圈了,现在这模样简直跟先前判若两人。
江俞打开电脑登上游戏账号,嘴角的浅浅梨涡若隐若现。
迟来的高兴藏都藏不住。
……
入夜,二层小楼某间房还亮着灯。
江俞趿着拖鞋,从雾气弥漫的浴室里走出来,水滴顺着漆黑发丝滴滴答答落下,落在黑色t恤上,泅出一片深色。
他毫不在意湿了一小片的衣服,拖着椅子走到书桌前坐下,拿出最底下抽屉里的牛皮笔记本。
翻开新的一页,提笔写下一行字。
2019年8月2日晴
今年秋天收到的第一朵玫瑰。
是金黄色的,没有香味,但却是她亲手做的。
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漂亮的玫瑰。
日子又回到平淡。
顾知偶尔去打工,其余时间都在网吧帮忙,又回归到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
只不过身后多了个她走哪儿就到哪儿的跟屁虫。
偶尔还能碰巧遇见在巷口喂猫的江俞。
粗茶淡饭,人间烟火。
虽平凡普通,但却是她的一生追求。
可总有人偏偏不让她如意。
顾知站在角落里,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明晃晃倒映出她的脸。
她看着短信刚发来的信息,绿框白底,却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她在原地站了良久。
直到指甲陷进皮肉,手腕青筋根根暴起,末梢神经传达出疼痛的信号。
她才动了动腿,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出了网吧。
郊外的偏僻巷子,屋檐狭窄,光线昏暗,就连空气都弥漫着股腐臭的味道。
拳头落在皮肉上的闷响一声又一声,像鼓点在耳边炸响。
顾知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任由周围的人对她拳打脚踢。
有人一拳砸在她肚子上,力道又狠又重,也只是蜷缩了下身子,很快就直起背。
她就像颗白杨,任由风沙肆意弥漫,也依旧屹立不倒。
“咱知姐不愧是知姐,好一身傲骨。”为首的人语气轻松戏谑,说出来的话却又戾又狠。
“可是怎么办呢,我却很想试试把你这身傲骨打碎呢。”
喉咙忽然一窒,一只肌肉虬结的胳膊猛然横来,五指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顾知踉跄着倒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到肮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水泥墙。
单薄的衣物被尖锐的石头撞破,尖锐陷进皮肉,刺骨的痛从脊背传来。
顾知却面色不改,任由他掐着脖子,她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真遗憾,没把你们送进去关久点。”
邹弘伟脸色瞬间阴沉,他发狠似地掐紧她的脖子,眼底一片猩红。
他怒极反笑了,“顾知,你们这群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在牢里遭到的滋味,会一一加倍回你们身上。”
胸腔的氧气愈来愈少,顾知因为缺氧脸色充血,属实称得上狼狈,她却依旧神情漠然自若。
倏尔,她轻扯唇笑了声。
嘴角扬起的弧度充满了不屑。
邹弘伟被她这声笑激怒了,恨不得当场掐死她,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
但在她即将窒息的那一秒,猛然松开手。
他脸色阴沉极了,“你他妈别想激老子,上了一次当,你以为老子还会上第二次?!”
“你不就想让我掐死你,好让我再回去坐一次牢。”
“顾知,别想耍花招,老子这辈子不会再进去第二次了。”
顾知浑身脱力,跌倒在地上。
她咳顺了气,才抬起头,脖子上青紫发黑的指印清晰得晃眼。
听完他的话,她嗤笑了声,再开口时嗓音嘶哑,喉咙撕扯着疼:“倒是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她试着撑起身子,却发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干脆直接盘腿坐下,缓缓开了口,嗓音冷厉。
“邹弘伟,我不管你这次出来要报复谁,我先跟你说好了。”
“你可以拿我出气,别动我身边的人。”
“不然,咱们没完。”
邹弘伟情绪恢复冷静,听完,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顾知,你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你的把柄呢。”
“你说,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西街网吧的女网管有病。”
“猜猜,他们会怎么看你?”
顾知无动于衷,淡淡嗤笑道:
“你随意。”
直到她又被邹弘伟一群人按在地上打一顿,那群人打痛快了,浩浩荡荡走后。
她才动了动胳膊,花了五分钟缓慢换了个姿势,才放松四肢彻底倒在地上,目光看向天空。
这里屋檐矮小紧密,从地上看去,只依稀看见几条缝,昏暗光线从细缝中穿过,却无法照亮这一片黑暗。
这儿是神明都不愿眷顾的地方。
是罪恶滋生的牢笼。
将妄图爬出黑暗的灵魂牢牢锁住。
永无天日。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几条裂缝,似是在期待曙光降临。
脑中回荡起邹弘伟的嗤笑声:
“你说,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西街网吧的女网管有病。”
“猜猜,他们会怎么看你?”
他们会怎么看我呢。
顾知根本不用猜。
毕竟她太熟悉了。
那先是震惊荒谬,后渐渐面露恐惧嫌恶,最终避而远之的神情。
夜夜都在她梦中出现,不断提醒她肮脏的过去,令她想忘也忘不掉。
渐渐的,她又想到了江俞。
一想到他那双干净的眸子里出现那些令人厌恶的情绪,开始远离她。
那几缕昏暗的阳光突然刺痛了她的眼。
她闭上眼,开始厌恶光。
都说神明普度众生。
可人人都活在光明里,独独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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