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嫉妒
隔天上午一早，整个楼层都闹哄哄的，准备下楼参加开学典礼。
江俞组织能力很强，没一会儿就把一众闹哄哄的班级排成一条队伍。
顾知慢悠悠走在队伍末端，那身黑色卫衣在一群校服里尤为惹眼。
一路不知招到多少人的目光，回头率百分百。
江俞不知何时走到她旁边，手里拿了件校服外套。
“那个，要不你套一下？”
他话语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小小吸了口气才继续说：
“你的衣服太显眼了，等会开学典礼可能会被教导主任抓。”
顾知倒是没想到这一茬，想到那个烦人的教导主任，她接过外套。
“谢谢。”
江俞抿唇笑了下，眉眼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开心。
他怕再说下去情绪会瞒不住，迈步离开了。
江俞走后，顾知低头瞥了下手里那件干净整洁的校服，神差鬼使凑到鼻尖嗅了下。
一股清新的青柠洗衣液味扑面而来。
像极了秋日干而不燥的微风，轻轻拂过心底，掀起层层涟漪。
顾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怪癖行为，心里有点儿燥。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关注这边，才淡定自若地把校服穿上。
他们班是最早到的那批，规规矩矩排好队，男生一列女生一列。
虽说秋老虎快过了，但早上的太阳依旧热烈，女生大多都不想去后排晒太阳，使劲往前边挤。
顾知没去跟她们竞争前排，懒洋洋站在女生末尾，睡意朦胧地打着哈欠。
阳光在肩上跳跃，染灿了发尾，光斑浅浅在上边打了个漩。
天使的外表，狂傲的灵魂。
这一切都落入身后偷窥她的少年眼底。
这一年的开学典礼上，教导主任在台上拿话筒说得绘声绘色，但江俞完全不记得他讲什么了。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穿着宽大校服，就连微微弯曲的脊背都透着懒散的女生。
时光似又倒流回初中，他也是站在人群中，悄声无息地看着她，明明只是个纤细单薄的背影，却轻易占据了他满眼目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惊艳了他整个时光。
从此除了她。
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开学典礼结束，刚好赶上高三下课。
走廊被来来往往的人挤满。
人潮汹涌，顾知本还跟着大部队回教室，结果被挤来挤去跟丢了。
等她终于从拥挤的人群中脱离，呼吸到新鲜空气时，不知不觉走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了。
这地儿偏，离教学楼很远。
她有点郁闷的吁口气，不明白自己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迈腿刚想走，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动静。
像极了什么东西砸到□□上的声音。
一下接一下。
痛苦的闷哼声愈来愈重。
顾知对这声熟得很，几乎可以判定是一场单方面的校园暴力。
背脊微微僵住。
刚想迈开的腿顿在原地，迟迟无法动弹。
她清晰的知道。
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老师，让老师来解决。
但因为开学典礼，她的手机放在教室，没法联系人。
从这儿跑到教学楼，进门上楼找人，还得解释原因，这来来去去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最后再来到这儿，这场校园暴力早就结束了。
这不是什么多光鲜的事儿。
被殴打的女生只能含泪咬牙，把满腹委屈吞进肚子里，不敢向世俗倾诉。
别人信不信是一回事儿，但受害者只会受到更重的毒打。
而施暴者继续逍遥活在世间，外表坦荡内心肮脏，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顾知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她围观过很多场群殴，亲身上场过的也不是没有。
但她极其厌恶以施暴为乐的施虐者，他们为了乐趣殴打一个人，享受其带来的快感，却永远不计后果。
终于，她迈开步子，朝发出动静的方向跑去。
办公室人来人往，过路的学生总会下意识朝角落瞥一眼，眼里满是明晃晃的看戏神色。
古玉书捧着养生枸杞茶，头疼地看着眼前这群吵得不可开交的人。
教导主任黑着脸，终于出声打断那群家长犹如苍蝇嗡嗡的吵架声，“你们以为这是菜市场呢！安静，先听我说！”
他的嗓门极大，这硬生生一吼愣是把场面整安静了。
他先是打量了下这群伤势不一的学生，最后伸手指了指受伤最重也是看起来最胆小的女生。
“你说，如实交代，你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刚刚的争吵过程中，女生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藏在阴影里。
如今被他一指，她慢慢抬起头，露出伤疤纵横交错的脸。
该怎么形容这么一张脸呢。
像是被刀刃狠狠划破皮肤，留下一道道深不可测的伤疤，细嫩的肉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新疤旧疤勾错，足以看出女生常年遭受到他人的虐待。
全场的人都被她那伤痕累累的脸吓到了。
那几个对她施暴的女生下意识退后一步。
已经有心理能力差的女生，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
“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没有划她的脸!”
她话语刚落，就被同伴踢了一脚。
教导主任的脸沉了下来，神情严肃：“所以你们在校内欺负同学，实施校园暴力，是吗？”
几个女生闭嘴缄默。
教导主任向来刚正不阿，极其鄙视这种行为，连带着声音藏着火气，“说话啊，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你们知道受伤害的同学会因此受到多大影响吗？！”
那几个女生的家长也被那女生的脸吓到，顿时觉得事情闹大了，也不再吵架，纷纷出声说了几句推卸责任，企图草草把这事儿过了。
终于有女生忍不住开口。
“老师，我们不是第一批。”
“很早就有人殴打王忆然了，起初是见她长得好看又好欺负，被人打也不出声。”
“后来呢？”
“后来纯粹是觉得好玩。”
“王忆然好像有病，对什么事情反应都很迟钝，被人打了也不知道，所以人人都想去踹一脚。”
那几个女生可能觉得反正也要被处罚，干脆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心里，把那些施暴过的人也拖下水。
一个个名字从她们口中说出，加起来竟有二十来人。
这数据光是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
“这伤没落在你们身上，所以你们觉得好玩是吗？”
在满室沉寂中，顾知低声嗤笑的声音显得突兀刺耳。
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却发现她眼底猩红一片，眼眶微微发红，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在滚动，藏着滔天怒意。
明明声音波澜不惊，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藏在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你们拽过她的头发，用刀划破皮肤，拳头落在皮肉上，指甲陷进肉里，鲜血流出来的时候。”
“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痛？”
“还是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能跨过国家学校，由你们来大动干戈。”
“说到底还是嫉妒作怪叫嚣，你们羡慕她成绩好，嫉妒她长相漂亮，觉得自己方方面面无可媲比，自卑感落入尘埃，所以想把她拖下地狱。”
她的话太过刺耳。
让那几个女生都变了脸色。
仿佛被戳中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们羞愧的红了脸，憋着劲想反驳，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过了良久，还是古玉书打破凝重的气氛。
“行了，都先冷静冷静，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
他目光不轻不重的瞥了眼那几个女生和家长，语气轻飘飘的：
“有些人总会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的。”
她们这事儿闹得很大，等出了校门，才发现学生寥寥无几，连高三都放学了。
顾知的额头被石头砸破了皮，血止不住，被校医贴了块纱布，刚好遮住眉眼，再加上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有隔壁街小太妹那味了。
她脱下身上那件宽大的校服，白色布料不可避免地粘上血迹尘土，脏了大片地方。
她缓缓吐了口气，心里烦闷，觉得有点儿对不起江俞。
人家好心借校服给她，怕她被教导主任抓，结果她还把他的校服弄脏了。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去重新买一件赔人家时，身侧落下一道阴影。
顾知余光瞥见，很快就认出来人，没动。
王忆然伸手，慢吞吞扯了扯她的卫衣衣角，声音缓慢的跟树懒似的：
“谢谢。”
顾知这才侧头，光明正大的看着她，没说话。
王忆然张了张口，过了几分钟才道：“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顾知笑了下，避开她受伤的位置，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王忆然歪头看她，唇瓣张张合合，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顾知很有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道：“他们划的。”
她没说他们是谁，顾知却秒懂。
她沉下脸，眸色阴阴沉沉，似被阳光切割成两面，一面明亮如光，一面黑若深渊。
半晌，她问：“阿澈怎么样了？”
王忆然浅浅一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
“挺好的。”
她话语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细软的喊：
“姐！”
顾知抬眼看去，是个身形纤瘦的矮个子女生，留着厚重的刘海，外表很文静。
王忆然不急不慌道：“我妹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顾知又多看了眼那个矮个子女生，点头:“路上小心。”
王忆然这才迈开步子，慢吞吞朝那女生走去。
有汽车呼啸而过，掀起一片灰尘。
顾知刚收回视线想走，就被喊住了。
王忆然隔着条过道，喊她的名字：
“顾知！”
顾知抬眼看去。
王忆然嘴角的梨涡渐渐明显，她慢慢道：
“放心。”
“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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