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分钟后，闻千喃穿着宽大的校服外套，坐在关北泽房间的木椅上。
关北泽的房间宽敞整洁，甚至过于整洁，所有陈设都整齐摆放，像给人参观的样板房。木质的装潢偏多，有天花板高的一面书墙，书籍按照类别排好。
书桌上干净，只摊开一份习题集，相机静静放在右上角的位置。窗边有半身高的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各种影碟。
毛毛的房间。
毛毛的书桌。
毛毛的床。
闻千喃很难不偷偷用余光打量，这片她还从没涉足过的小天地。
这个房间的风格和她的房间差别实在太大了。
但倒是很符合关北泽的气质。
还没等她把目光偏移到更角落的位置，房间的门开了。
关北泽端了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把盘子搁在书桌桌面。
他把手机递过去，“给你哥打电话。”
闻千喃低头看着水果盘，佯装听不见，拿起小叉子插了一块，“毛毛你真是太客气了——”
关北泽摁住了她的手腕，手机递到她眼皮下，“打完再吃。”
闻千喃抿了抿唇，放下叉子，语调很委屈，“你明天还想不想见到我？”
关北泽扫她一眼，懒得回答。
闻千喃又换了个问题，“那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腿？”
关北泽微微抬眉：“？”
“我现在用你的手机给我哥打电话，”闻千喃咽了咽口水，“不说打死我，你的腿肯定是保不住了。”
“……”
“我哥去加班了，他说一会儿就回来，”她又赶紧补充，“等他的车开过来我就跑出去，保证不连累你。”
听到前半段，关北泽才将手机从她眼前拿开，随意放在桌面。
他重新捏起她刚刚用的小叉子，插了一颗草莓，递过去。
见他放弃了，闻千喃又高兴起来，极为自然地直接低头，张嘴去咬。
牙齿刚碰到草莓，她才意识到不对。
平时在家里，闻衍和闻千风洗了水果，经常会先喂几个给她吃。所以关北泽刚递过来，她习惯性地就张嘴去接了。
但对方拿的距离，本意应该是让她自己拿着吃。
她有些心虚地将草莓咬下，偷偷抬眼，看了下关北泽。
对方神色和平时无二，也没看她。
她这才放下心来，很快把草莓咽下去，又微微张开唇，杏眼亮晶晶地看他。
关北泽：“……”
他放下叉子，把水果盘推过去，“自己吃。”
闻千喃悻悻“哦”了声，她在家里吃了饭才过来，现在也不是很饿。
关北泽另外搬了张木椅，在书桌的侧面坐下，抽回他的习题册，继续低头做题。
闻千喃目光不自觉跟过去。他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显得心无旁骛，坐姿端正笔直，眼睫低垂，根根分明。
暖色的台灯将他下颌线的棱角柔和，但那双墨色的眼却总带几分冷淡，眼尾色深，无形将眼型延长。
握着笔的手骨节微微泛白，笔速很快，但笔迹规整利落，甚至连笔都很少。
她看了眼他做的习题，不是学校里布置的。
闻千喃一肚子话憋了回去，慢慢将视线收回，也安静地开始翻桌面上那本剧本。
她简单翻了前面，看到上面有写主创成员的名字，都是她不认识的。格式也十分专业，一个近十五分钟的微电影，不仅分了序列，还认真地写了背景和小传。
闻千喃几乎是怀着拜读的心情继续往下看，但完整把故事看完之后，却哪哪都觉得难受。
大约是方便取景，剧本的主题是反校园暴力。闻千喃勉强将其中的情节分成三条线，家庭、校园和爱情，但三条线在接下来的发展都跟和稀泥似的搅合在一起，没有一条有清晰的发展和结局。
长相漂亮的女主因为早恋被举报，成了众人欺凌的对象。女配因为暗恋男主，把嫉妒都发泄在欺凌女主上。男主迫于压力和女主提了分手，女主的家庭也并不重视她，多重压力下，女主选择了轻生，最后被班主任及时抢救下并帮她讨回公道。
所有的人物都像一个平面，好人很好，坏人很坏，到了结尾也依旧如此，没有任何弧光和变化。
但其实在背景设定下，有很多人物的行动都可以再挖掘，如果能按照最初的人设做修改，人物和情节都能更吸引人。
闻千喃有些心痒痒，抬起眼，却正好对上关北泽的视线。
少年身形微顿，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皮，目光落在剧本上。
她愣了下，旋即笑眯眯地看他，“毛毛你在看我吗？”
关北泽语气平静如水，“嘴角。”
闻千喃：“？”
她瞬间反应过来，用手背猛擦了一下，“又没擦干净吗？”
关北泽懒懒抬眸，淡“嗯”了声。等她狠狠□□完自己的唇角，才开口，“没了。”
闻千喃有些泄气，鼓了鼓嘴，还是问他，“毛毛，这个剧本还可以改吗？”
关北泽：“你想改？”
闻千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垂眸，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剧本，直接在桌面拎了只中性笔，递给她，“改吧。”
闻千喃接过笔，犹豫了下，还是在桌面上另外拿了支自动铅笔，低头开始写。
因为想到这个是关北泽朋友的东西，可能还会给其他朋友看，她写得格外详细认真，必要的地方还配上了图画。
她没对具体的台词做修改，也没有完全推翻之前的情节，只是将主角的弧光画出一条线，以此提出了建议。被多方欺凌的女主应该具有主动性，开始寻求各种可以摆脱被霸凌的方式，但因为校园、家庭、男友三方的漠视，她最终设计了自杀的方式来引起关注。
最后的自杀和遗书只是精心的算计，但又能从侧面反映出被霸凌者的无力感。
改完以后，闻千喃又前后读了一遍，最后放下笔，边问，“你看看？”
她刚刚太过专注，没留意到关北泽什么时候起了身，站在她的身后。少年手心搭在她身边的桌沿，背脊微弯，漆眸似点墨，却带了些碎的光彩。
他伸手，从她面前把剧本拿起来，靠在桌沿边看。
淡淡的檀木香在她身边蔓延开，搭在桌面的手就在闻千喃眼前，骨节分明又漂亮，淡色的月牙映在指甲上。
闻千喃注意力被分散了些，过了会儿，她眼神期待地抬起头，“怎么样？”
少年轻轻勾了下唇，视线从剧本上挪开，手抬起，在她的头顶揉了一下。
闻千喃眉眼弯弯，“是不是很好？”
难得没和她作对，关北泽淡淡“嗯”了声。
闻千喃立马来劲儿了，捧着脸笑眯眯地看他，“因为是你朋友写的，我不好改。如果我来写的话，还可以更好。”
她是典型的给了杆就顺着往上爬，一点都不客气。关北泽扯了扯唇，没太想搭理这句，就听到小姑娘又语调上扬地加上一句。
“所以毛毛，”闻千喃杏眼明亮，眼睛弯成月牙儿，“你以后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呀，我也可以帮你的。”
她仰着脸，暖色的光线下，原本小巧的脸蛋显得柔软。因为喜欢笑，唇角总带着上扬的弧度，眼睛像是会说话，藏了星星和月亮。
他没应话，窗外就传来一阵车辆驶来的声音。
闻千喃耳朵尖，立刻站了起来，“应该是我哥。”
她原本想收拾一下，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出来，于是起了身就打算往外冲，关北泽抬脚跟上，还没迈出一步，就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转过身，似乎要说什么，却脚下一滑，直直地向他扑了过来。
他毫无防备，在这须臾间，只来得及伸手接住她。
等她撞上来，两人重心都被带着一偏，却没有想象中撞到物体的疼痛，反而很柔软。
“……”
闻千喃面对面地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感觉对方往后倒了，等两人被什么接住，她才赶紧抬起头，有些慌张地看向少年：“毛毛你没事——”
“……”
她咬到了舌头，话端一噎，视线定格。
身下，少年脑后就是简约灰色的被单，冷白的肤色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配合上对方那双一言难尽的漆眸，被她发顶撞红的唇，画面刺激感极强。
也是这时候，她才意识到。
她把关北泽压在了他的床上。
……
……
把闻千喃送走，关北泽又做了一会儿习题册。
拿起铅笔画图时，小姑娘掌心的体温似乎在残留在笔杆上。
同一时间，他脑海浮现对方粉嫩的脸颊，殷红的唇瓣，和那双独特又明媚的单眼皮杏眸，略带慌乱地看着他。
以及她撞进他怀中时——
“……”
关北泽阖上眼，触电似的松手，将铅笔推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印象里，闻千喃总是那个整天跟在他身后，厚脸皮又废话多的中二小屁孩。
可能是两人共处的时候太多，以至于他几乎察觉不到。
当年的小屁孩已经长大了。
已经是个小姑娘了。
……
……
另一边。
闻千喃被亲哥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后，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间。
她闭上眼就是自己扑倒少年时对方唇红齿白的模样，以及他淡漠的眼神看着她，最后再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提起来的动作。
然后他神色如常，除了对她嘲讽了句‘走路都走不好’以外，再没别的话。
仿佛只是两个好兄弟相撞，相□□点头就彼此原谅了。
但是不应该啊。
闻千喃乱踢着被子，心里一万个疑惑，难道关北泽就没有一点美人在怀的小鹿乱撞吗？
她真的很不理解。
她倒头躺在床上，把十几个玩偶都盘问了一遍，也没得到答案。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她脑海，以至于往常倒头就睡的人，在这天一直到凌晨一点都没睡着。
闻千喃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拿起手机，点开和关北泽的聊天界面。
【毛毛】
【你睡了吗】
被短暂的失眠困扰，闻千喃莫名升起一股幽怨，又给他发。
【我睡不着】
【我在凌晨01:18分的夜里辗转难眠，你呢】
【你睡得好香】
【你知道吗，一小时有60分钟，一分钟有60秒，3600个一秒可以组成一小时】
【地球是圆的，太阳不是宇宙的中心，银河系也不是宇宙唯一的星系。】
【但这些你关心吗，你不关心！】
…
等到她还要发下一条的时候，上一条旁边的小圆圈转啊转，忽然出现了一个红点。
随之而来的，是系统弹出的一句提示。
【对方已将您拉进黑名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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