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biu10
化妆间里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姜亦舟才开始卸妆。
沈青时坐在他旁边，嘴里被零食塞得满满当当，趴在电脑前面，把键盘敲得咔咔响。
她额头上那个x形状的创可贴已经开始翘边了。点头抬头时，边角在空中跟着晃。
她身边那个包里似乎有取之不尽的零食，吃了一晚上居然还能掏出东西。
沈青时翻了个小面包出来，顺手递给姜亦舟，问他：“吃不？”
姜亦舟没胃口，抬抬手，给她推了回去。“自己吃。”
“不饿吗？”晚饭那点盒饭估计早就消化完了。
她想着着都凌晨了，也该饿了吧？
姜亦舟直接闭了眼睛，“不饿。”
程鑫推门进来，嘟囔了句“外面怎么那么多粉丝啊！”
说着，她就在沈青时身边坐了下来。
她瞅了瞅沈青时，抬手把她的创可贴重新摁好，问：“还疼不？”
沈青时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把姜亦舟拒绝的面包给了她。“早不疼了——鑫鑫姐吃这个不？”
程鑫接过，却没要吃的意思。
她心有余悸，很是后怕，看着沈青时额头说：“太危险了，要是往下点，砸到眼睛怎么办啊！”
“嗨！没事儿！这不只是砸到头了么。”沈青时笑，“别担心，明天就好了。”
程鑫觉得她心真的大，叹气道：“幸好啊！你看那老女人当时砸你的表情没？吓死我了！”
沈青时笑了笑，没接话。公关部给她发来了今天传播的舆情报告，她越来越不对劲。
微博上关于兰溪的相关内容，已经全被处理干净了。就连吃瓜群众那些衍生词条，也顺带被清的彻底。
兰溪的团队找了个男星的恋情来分散网友的注意力。那男星曾跟兰溪谈过一段，后来互相利用够了，就分开了。只是当时分手原因被刻意模糊了。现在被爆新恋情，兰溪团队分散舆论的重点，就是暗示兰溪当初分手的原因是男星劈腿。
这男星也是倒霉，被兰溪团队曝光的这段视频，还是他的公关团队刚花钱压下去的。也不知道是是狗仔没底线谁给钱多谁就是爹，还是兰溪公关的团队太牛逼，视频又被爆出来了。
沈青时今天爆的那些兰溪的黑料，也是围绕她恋爱瓜来的，说她同时跟多名男星交往。可如果男星劈腿在先，网友就只会更同情兰溪，那她的公关危机，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只是可怜那个男星，当初就是被兰溪单方面甩了，分手半年多了，还要被拉出来顶锅，有苦难言。
大树身为沈青时的忠实马仔，第一时间就跟沈青时汇报了战况。繆姿之所以不让兰溪招惹沈青时，是因为贺祈年亲自出面调解了。男星那条恋情视频，是贺祈年给兰溪的。
他找了繆姿，两人似乎达成了和解。无奈兰溪是个不听话的，差点儿把沈青时脑袋砸开瓢了。大树后怕的说贺祈年下午在办公室发火了，全公司现在还在公司加班呢。
沈青时看看表。
凌晨十二点半。
大树发来消息：老大你头咋样啊？
好消息不出门，坏风声满天飞。
沈青时叹口气，回：你们都知道了？
大树：你们下午刚吵完，兰溪那边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营销号了。她想让营销号带节奏网暴你。还好那个营销号跟咱们关系好，提前来问了问。要不你现在裤衩子都要被粉丝扒出来了！
沈青时给他回了个满脸问号的表情包。
大树立刻回：真的啊，你不知道兰溪的粉丝有多可怕，那简直比邪/教还要邪/教！
沈青时面前突然浮现出兰溪下午那凶神恶煞，精神也不太正常的样子，很赞同的点点头。
她抽空瞅了眼镜子里的姜亦舟。
这么久了，居然还在闭目养神。
不会睡着了吧？她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对方没睁眼，却立刻问她：“干嘛？”
沈青时笑嘻嘻地收回手，“没事没事。”
程鑫又开了把王者，妲己小心心迷糊了敌人的意识。可等敌方迷糊过来，反手就让妲己见纣王去了。她叹气等复活的空档跟沈青时说：“姜哥就是这样的，不爱说话爱闭眼。”
沈青时噗嗤笑了声，姜亦舟缓缓睁开眼，瞪了她俩一人一眼。
程鑫立刻摆手求饶：“姜哥，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多想啊！闭目挺好的，养生！”
沈青时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她赶忙躲开视线，继续回信息。
大树把下午拦截消息的聊天记录发了过来，顺便发来邀功的信息：老大，我过几天能请假不？
沈青时：干嘛？
大树：我女朋友要跟我分手，得去哄她。
沈青时：你还有女朋友？
大树发来哭泣的表情：老大你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其他人啊。
沈青时回他个滚的表情包，心想我疯狂想谈恋爱好不好！
大树哭泣了会，看到沈青时给他回：过几天你要来横店替我几天。
大树：？
沈青时：我过几天要回北京一趟。
大树不解，却只敢回几个点点点。
他心里偷偷想：姜亦舟还需要时刻跟着？
他一个糊逼？为啥啊？图啥啊？
沈青时无视掉大树后面的废话，又给贺祈年发了条信息。晚上在片场，她就给贺祈年发过了。但贺老板日理万机，大概在忙，一直没给她回。
贺祈年在忙其实是她的自我安慰，她猜贺祈年可能生气了。她来横店贺祈年本就不同意，现在还给自己脑袋搞出血了，贺叔叔那脆弱的心理肯定又要受不了了。
沈青时沉下心想——下午到底还是冲动了。
犯不着跟兰溪吹鼻子瞪眼地直接起冲突，现在这结果估计会让贺祈年难做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疼不痒一点小伤，惨是卖不了了，麻烦却不会少。
等姜亦舟全都收拾完，已经凌晨一点了。
外面夜色灰蒙蒙的，有点沉，不太晴朗的样子。
车子停在化妆间小院门口，走几步路就到了。
出门前，程鑫还在沈青时耳边不停嘟囔：“外面好多粉丝，穿的还挺奇怪，也不知道谁家的。”
那几个粉丝多的主演早就走了，沈青时也纳闷，却也没多想，粉丝堵门很正常。
门推开的瞬间，沈青时眼睛突然被一道激光闪了一下。
她抬手遮了遮，透过手缝望出去。小院的墙很高，并没安照明灯，墙头黑漆漆的。
院中那种杨树窸窣扬了几声，横店还在忙，只是嘈杂的声音有些远。
明明什么都没有，沈青时却莫名有些不安。
她把姜亦舟往身后拉了拉，自己走在前面。
姜亦舟人高身条长，低眉看着面前这个矮自己一头的瘦傻子。
又看她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快速对他说：“赶紧走。”
原本还只是纳闷的程鑫被她这么提醒，突然有些害怕了。
程鑫手把在沈青时的肩膀上，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啊？”
沈青时头也不回地答：“不知道。”
她也希望自己是神经质，想多了。
但一分钟后。
事实验证——
女人的第六感可真他妈准！
他们连带化妆师四个人，前脚刚迈出小院的门槛，周遭紧接着就传来几声低沉鬼祟的窃窃私语。还没等他们找到声音来的方向，就听到一个女声飞快下了句命令——“就现在！”
顷刻间，天降营养，
天空下起了鸡蛋雨。
任何反应都来不及做，无数个生鸡蛋就‘无中生有’的‘从而天降’了。鸡蛋砸在四个人的头上、脸上和身上。腥黏的鸡蛋液和尖锐的鸡蛋壳顺着头发丝，“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场鸡蛋行动明显是精心策划过的。躲在黑暗中的那些人训练有素，投掷有力。这些鸡蛋要是换成铅球，他们几个大概早就一命呜呼了。那群人的头头，手腕大概系了根夜光绳之类的物件，她释放口令的同时，隐约看到她的手腕处的亮光也在跟着一起动。
见过狂风暴雨，鸡蛋雹子还是头回见。
沈青时终于反应过来，顾不上自己抬手就要去护姜亦舟。
姜亦舟反手摁住她的脑袋，闷声一句：“走！”
沈青时脑袋被砸懵了，反应都迟钝。
收到提醒后，她飞快点点头。顺势抓起姜亦舟的手腕，就往外冲。
姜亦舟也有点儿懵，没来得及反应，被握住的地方微微凉，感觉她的手指很细有些硌人。
他们飞快的往外走，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沈青时终于知道为什么程鑫说这些人打扮很怪了。
他们带着巨大遮阳帽，黑口罩，黑衣服，浑身上下只留出一双眼睛来。她们有十几个人，除了站在最前面那个，其他人手里都拎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刚一番战斗后，那些黑色塑料袋已经消耗的松松垮垮了，袋子的外壁上粘了很多黄色液体。
领头的那人应该就是刚才发号施令的人。她往前走了半步，巨大帽檐下的头似乎昂了起来，抬手指着姜亦舟说：“你就是姜亦舟吧？”
头头这么一问，沈青时就明白了。
她手里还抓着姜亦舟的手腕，感觉对方动了动。她没往后看，而是手上动作重了些，自己则是冲对方闷闷地哼了声，反问她：“你是兰溪的粉丝？”
那头头一愣，心想自己都伪装的这么严实了，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她只是这么想了想，心里突然就心虚了。
心理素质太差，支支吾吾地狡辩道：“胡，胡说。我只是讨厌姜亦舟！”
沈青时“哦”了声，“黑粉？”
头头故作镇定：“是啊，不行吗！”
沈青时：“那我就放心报警了。”
她说着就准备拿出手机。
头头慌了，她抬抬手，“报、报警？”
她身后那些人立刻紧张的交头接耳起来。埋怨声，打退堂鼓声，层起彼伏。
“怎么还报警啊？”
“不是说没事的吗！”
“卧槽，我要走了！”
沈青时之前带流量那会，没少跟私生粉打交道。对待这群毫无底线的人，早就练出一套心得——管你是谁，先骗你说我要找警察叔叔了你们怕不怕。那些私生粉尚且有几丝畏惧，更何况面前还不是私生粉。她猜这些人顶多就是兰溪气不过，找来泄愤的。
她估摸对面这群小孩子，只需要随便吓吓就软了。没想到她才刚打开手机屏幕，就听对面那头头声音已经软了，主动交代道：“你，你别先报警。我们我们是兰溪的粉丝啊！”
头头身后一个姑娘立刻低声提醒道：“哎，笑笑姐不让咱们报名字啊！”
笑笑姐？
兰溪那个表妹助理唐笑笑？
那胖妹妹看着挺老实啊！
对面带头的女生突然退了回去，跟她身后那几个女生的头凑到一起，低声在讨论着什么。她们这次学聪明了，把声音放的很低很低，听不清在说什么。
头发上的鸡蛋液突然滑了下来，挡住了沈青时的视线，她抬手擦了擦。此时，姜亦舟的手腕突然抽了回去，沈青时愣愣地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意识不太灵活。
鸡蛋液黏腻的塌在头顶，像是涂了满头的染发膏，感觉动一下就要甩的四处飞。白色的蛋白成团丝连的落到了肩膀，触感像毛虫子在爬过，留下清晰可感的轮廓。
这感觉让沈青时后背一阵发凉，她抬手在肩头烦躁地摸了一把。回头看姜亦舟。他的眉毛上还挂着鸡蛋液。姜亦舟眉毛浓密，他此时的样子很像西游记里的黄眉大王。
沈青时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方才的紧张一扫全消。
她笑出声的同时，姜亦舟垂眸看她一眼。
对方黄色眉毛微微皱起来
沈青时嘴型问他：“怎么办？”
这种时候知道询问他的意见了？
姜亦舟头疼欲裂，冲沈青时眯了眯眼。
鸡蛋液刺激着他的脑神经，他只想赶紧回去洗澡。
他不说话，沈青时就明白了。
对面那群小姑娘似乎还没讨论出结果。声音却比刚才大了，似乎在争执什么。动作幅度也比刚才大了，估计起了内讧。
沈青时没功夫等她们，清了清被鸡蛋液熏到拥堵的喉咙，开门见山地冲她们说：“我不管谁让你们来的，也可以不追究这件事，甚至可以念在你们年级小，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她声音收紧，加了点压迫感进去。“但今天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小妹妹，你懂我的意思吧？”
那头头女生原本的嚣张跋扈，早在沈青时说报警时就吓没了，这会儿心惊胆战，瑟瑟发抖。她跟小姐妹讨论了半天，无奈其他人非说要硬钢，可她觉得对面这女的好像不简单。这女人不光能直接猜到她们是兰溪的粉丝，还知道她们年纪小！她觉着这群小姐妹忒没见识了，一点也不识时务！
她也不管小姐妹的意见了，立刻对沈青时表情自己的态度：“姐姐，我明白！”
沈青时看她身后的人，“你们呢？”
那群小姐妹心不齐，有的点头，有的硬撑着。
她们都带着帽子，沈青时看不出她们到底明不明白。于是她态度就更强硬了些，说：“你们如果不明白，这件事咱们就公事公办。刚才的行为你们知道是什么性质么？到时候要是留案底什么的，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她胡编乱造了几句，又给了她们一个台阶下。“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但不知道你们的父母有没有这个时间。”
对待混蛋孩子，爹妈果然比警察叔叔好使。
后面那群人瞬间站的笔直，巨大帽檐相互碰擦着，异口同声道：“明白明白！姐姐放心！我们明白！”
沈青时对她们的反应很满意，憋住笑，顺手把通话页面的号码按了出去。
对面那群小姑娘慌了，都明白了怎么还报警？
正要骂沈青时怎么说话不算话，就听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刘哥，您把车再开过来些。”
她们又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心又整齐道：这一晚上，整啥呢！
车到后，沈青时让姜亦舟他们先上车。
她招呼司机刘哥拿毛巾给他们，然后自己又把车门给他们拉上了。
“她自己出去干啥啊？”程鑫拿着毛巾一脸懵。
姜亦舟绷着脸没答话，视线却盯着窗外的沈青时。
他看沈青时把那个头头拉到了旁边，勾着那人的脖子，两人脑袋凑到一起在说着什么。
程鑫在旁边担惊受怕。“咱们要不要出去帮忙啊？”
刚才那场面她吓得语言系统都失控了，这会儿才多少找回一些知觉，声音却还在发涩紧绷。
姜亦舟只是凝神看着，鸡蛋液从他头发上滑了下来，他也没发现。
司机老刘把毛巾给他们分完了，就直接开车门下去找沈青时了。
但老刘还没走到呢，沈青时已经跟那头头把事情说完了。
那头头姑娘的遮阳帽这会儿已经摘了，年级不大。小姑娘梳了个马尾辫，脸上稚嫩青涩，看样子像个中学生。
小姑娘眼含热泪，很愧疚的一直跟沈青时点头道歉。
沈青时班主任似的教育她:“下次不要这样了，知道没！”
小姑娘擦了擦鼻涕，点头应道：“姐姐，我们错了！”
沈青时直接闭嘴，她怕再说她们会用眼泪把她淹了。
最后，沈青时还帮她们叫了车，把她们送回酒店去了。
等沈青时坐到副驾驶上，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招呼老刘赶紧开车，“啊困死了，快点快点。”
一车人谁都没动，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她。
她毛巾擦着脸，回头跟她们挨个对视一眼。“怎么了？你们不困吗？不困咱们去吃个宵夜？”
刚被砸的脸疼，居然还想着吃？
车里大家都看着她，默默吐槽她心大。
沈青时嘻嘻笑了几声，又看姜亦舟。
他身上的鸡蛋液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她问:“姜老师，您没事儿吧？”
与晚上那会儿完全不同的客气又尊敬的语气，听得姜亦舟很不适应。
他抬眉看她一眼，闷声：“没事。”
沈青时：“那就行。”
她扭头对司机老刘说：“刘哥，咱们回去吧。”
老刘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车里开了冷气，气流轻缓地扩散到每个角落里。
老刘中途担忧地看了沈青时好几眼。
沈青时啥事儿没有，心情完全没受影响。
在老刘第六次看她时，她忍不住了。
“刘哥，我真没事。”沈青时笑着安慰道。
老刘今年快五十了，给沈青时开了三年车，深知这孩子的没事，跟正常的没事根本就是两回事。他心疼的叹了几气，转头想到什么又说：“贺总又得骂我了。”
沈青时喝了口水。“你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老刘无奈道：“沈小姐，您瞅瞅我这有这本事么？”
沈青时嘴巴张了张，行吧，多说无益。
程鑫已经从刚才那场虚惊里回过神来了。听到贺祈年这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名字，瞬间八卦上头。盯着沈青时，求她分享内部消息。
沈青时笑嘻嘻，却不想跟她讨论这事。于是岔开话题问她：“你被鸡蛋砸过么？”
程鑫立刻说：“没有，这得多大仇恨啊。”
沈青时又问姜亦舟：“那姜老师呢？”
姜亦舟看他一眼，满脸都是‘不要问我这种白痴问题。’
沈青时想了想，抹了把黏腻的头发，说：“我被砸过，只不过那时候是熟鸡蛋。”
众人眼中纷纷一惊，盯着她等她说为什么。
她说却不继续了，想了想，像是做了个比较。“还是熟鸡蛋砸身上比较疼。”
没哪个正常人经历过被砸鸡蛋，这事原本就很玩笑。她语气又听着很轻松，其他人就都没当回事儿，只是异口同声地“嘁”了声，忽略了。沈青时就顺着她们，打个欢快的哈哈。
气氛没那么紧张了，沈青时正要把视线和笑意收回去，眼神擦过姜亦舟，她又顿住了。
姜亦舟正盯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不明了。他眼皮微微垂着，沈青时头脑发热，居然看出了些许担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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