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宴会到底还是没被突如其来的剑拨弩张给破坏。
乔嘉南说完那句话之后,身旁的贺庭温倒是神色不动,只是深邃沉静地看着她,偏头侧眸时,眼窝被眼睫和碎发遮去大半,看不清神情。
只是贺婧仪差点跳起了脚。
乔嘉南讽刺意味太浓,大嫂两个字停在她耳膜上一震,震得贺婧仪太阳穴发疼,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满满讥讽:
“当个女伴,你就真以为能进贺家的大门了?”
贺向泽沉默地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四周的宾客们开始借着轻缓的音乐声细语交谈。
“……”乔嘉南上下扫了贺婧仪一眼,兀地笑出了声,只是眉梢间意味更浓,“对啊,但凡出身不干净的,都不能踏进贺家的大门。毕竟庭温的妈妈,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一顿,乔嘉南敛笑,偏头睨了贺庭温一眼,面上挂了些慵懒,对人一笑:“那些不干不净的,确实进不去呢。”
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大了起来。
阴影从眸底疯长,贺婧仪捏着包包的手因太过用力而泛了白,她咬着后牙槽,企图将目光投向贺庭温,却被后者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给挡了回来。
意味很明显,瞎子都能看出来。
贺庭温摆明了要当众给足乔嘉南面子。
贺婧仪用力地抿了抿唇,就在她被乔嘉南轻蔑的眼光觑到快压抑不住地时候,身旁的贺泽文忽然开口,轻飘飘的一句:
“走吧——我饿了。”
却不是对着贺婧仪。
两个男人就那么相互对视着,一个眸底覆了层刻上去般的浅笑,而贺庭温则是永远无波无澜地,就这么看着他。
四目相对半晌,贺泽文率先笑出了声,他转过身,不轻不重地对着贺婧仪开口:“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们。”
说罢,他吊儿郎当地、坦然面对所有的注视,自顾自走到了离他们挺远的一处空桌。
贺婧仪咬着唇,愤愤却又忌惮地给乔嘉南扔下个眼刀,径直转身往宴会厅的走廊走去。
乔嘉南与贺庭温站在那里,一时无言。
托着托盘无声走过的侍应脚步一顿,微微俯身给他们重新换上了装着酒液的高脚杯,而后恭敬地离去。
“……”乔嘉南一手轻搭着高桌,懒懒地倚着,斜眼看人,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语气若有所思地开口,“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好奇。”
贺庭温看人:“什么?”
“当年贺家宣布收养贺婧仪,说她是世交的女儿。”乔嘉南几乎是气音,她轻拿起高脚杯,看着金黄的酒液在眼底晃出一圈波澜,“不久后,贺泽文冒了出来,而同时,贺家大少就宣布出国……”
一顿,乔嘉南抬眼,杯低一寸,邀人来碰,轻笑着再续:“你说这三者之间,有关系么?”
贺庭温静静地看着她。
暖光轻轻撒撒尽数投落在乔嘉南的发顶,却半分都没有驱走她那层淡笑下通体地寒,反而从中轻而易举地就能窥见她的狡黠与冷意。
半晌,贺庭温淡淡开口:“你不像不知道答案。”
乔嘉南挑眉,捏着的高脚杯又低一寸,妆面的颊红赠与她两分春色,藏匿进了眼角眉梢中。
“……”贺庭温垂眸,拿起酒杯一晃,而后轻轻又平直地、碰了下乔嘉南的高脚杯。
杯壁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响,融进了轻缓的乐曲中。
乔嘉南笑着抿住杯壁,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宾客都开始纷纷探头议论的时候,今天宴会的主角的陆可夷才终于从化妆室里走了出来,她面上妆容精致,被姐妹簇拥着上台,直接就开始走流程切蛋糕。
可乔嘉南却越过众人,精准地直接盯住了陆可夷的双眼,而后她轻啧了一声,双手抱臂:
“看来刚刚的化妆室里……出了点事啊。”
贺庭温循声,给台上的人递去一个波光,又堪堪收回,淡淡:“你怎么知道?”
“我可太了解她这个人了。”乔嘉南慢条斯理地,望向台上的眼里却满是冷色,“她刚在里面哭过,也跟人争吵过,虽然补了妆——可眼神骗不了人。”
因为好几次,陆可夷装作不经意投过这边角落处的眼神里,都隐隐泛着我见犹怜的泪光,在灯光下异常清晰——是对贺庭温。
而当她对上乔嘉南平直又讥讽的视线时,只一秒,乔嘉南就扯笑,晃着酒杯,满满的挑衅。
陆可夷面上神情不动,可那一眼,已经足够让她那虚伪又伪善的自尊心破裂。
看来化妆室里跟人吵的那一架,动静还不小啊。
乔嘉南笑意更浓。
贺庭温静静地看着她,几乎整场下来的目光,都锁在了乔嘉南的身上。
沉稳的平视,无波无澜。
忽然,贺庭温开口,轻轻地将自己的杯子搁到了桌上,骨节分明的手就搭在那里,指尖轻轻一点:“你知道原本该有的环节是什么吗?”
乔嘉南偏头看人,不语。
“本来,陆氏的董事长夫妇会亲自到场——”贺庭温一顿,平铺直叙,“我爸也会。”
“……”乔嘉南一顿,若有所思地掀起眼皮,好像猜到了什么。
贺庭温也没有卖关子,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只是我公开把你带来了——所以,原定的所有露面和环节,都快进到了切蛋糕上。”
乔嘉南挑眉,几乎是讥讽般脱口而出:“不是吧贺大少,你原本还真得跟陆可夷订婚啊?”
“……”
贺庭温默了默,定定地看人半晌,忽然,他轻轻地扯了个笑,但很快,便转瞬即逝,只在灯光暗下来的那一瞬间开口:
“要走么?”
乔嘉南一顿,视线飘向了台上被人簇拥着、正在许愿的陆可夷,意味深长。
她又将视线定回贺庭温身上,只一瞬,乔嘉南便笑了,微仰起头,吐出一字:
“走。”
昏暗的灯光随着欢呼声的响起而重新照亮整个宴会厅,可当陆可夷满脸笑意接受完大家的祝福,亲自拿了两块蛋糕当着所有人的面走下台后,脚步兀地一顿——
只见方才那个角落里站着两个人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只留下高桌上甜甜蜜蜜紧贴着杯壁依偎在一起的两个高脚杯,杯上唇印明显——
陆可夷背对着众人的背脊一僵。她知道,这是乔嘉南临走前留下的挑衅。
张扬直白、毫不掩饰、且永远不作收敛。
夜风沾着满满的寒气,坠入飘飘荡荡的夜。
“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哪里——”
细高跟稳稳地落在玄关的大理石砖上,叩出清脆的响。乔嘉南身上披着男人的外套,她微微俯身,脱下了高跟踩进拖鞋,才慢悠悠地直起腰看人:
“原来,是回家呀。”
家这个字,被她故意咬得轻轻。
贺庭温反手关上门,无声地在墙上的控制屏上按下暖气,而后转身,淡淡:“杜白已经将吃的放桌上了。”
乔嘉南睨人一眼,耸了耸肩,她走到开放式厨房前地餐桌上坐下,拿起汤勺小口地吃了口粥。
还是温的。
贺庭温走到她对面坐下,目不斜视地开始吃东西。
直到无声地到碗中见了底,乔嘉南抽了张纸抿了抿唇,往后背一靠,懒懒倚着,掀起眼皮看人:
“先来说说今天这笔账吧,贺大少?”
贺庭温背脊挺得直直,就这么看着人,示意她说。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只想让我出席,为我撑个场面,让我能尽情地对他们出口气……”
乔嘉南笑着,眸底满是流转的光,她微微俯身,直起下巴看人,半边长卷发垂落在餐桌上,慵懒地:
“可你没跟我说过,还得帮你做出戏呀?”
贺庭温就这么看着她,视线微不可察地在她垂落到桌上的发尾一定,而后抬眼,平静地:“陆可夷要被你气疯了。”
乔嘉南挑眉,不置可否:“确实。”
贺庭温再开口:“你看起来,也非常开心。”
“……”乔嘉南再点头,“也是。”
餐厅的灯被调成了暖光,西装外套下的红裙衬得乔嘉南肤白又明艳,仿佛是这冷淡装饰中最艳丽的一抹,她定定地看了贺庭温一眼,眸光深邃,四目相对。
半晌,乔嘉南换了个姿势,只是仍旧轻轻撑着下巴,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笑意更浓:
“我就说了,贺大少——”
“其实我们,可以算是合作关系的。”
贺庭温的视线往披在人肩上的西装一定,掠过底下的白皙,飞快地垂眸:“我不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什么?”
乔嘉南站起身,慢条斯理地顺着餐桌走到贺庭温那一边,而后她在距人一寸处停下,轻轻地倚着桌子,微微俯身:
“不喜欢——我吗?”
贺庭温抬眼,撞进了乔嘉南的眼里。
如果不去探究她笑意底下那一层无法数清夹杂了多少的情绪,乔嘉南她的那双眸中确实盛满了如同冬季燃烧的火焰,也似是八月的夏。
确实勾人。
见人不语,乔嘉南低笑一声,伸手在贺庭温的跟前屈指,轻敲两下,她歪了歪头,眸底很清澈:“贺大少的意思,是不喜欢我吗?”
贺庭温喉间莫名一紧。
只是他面上不显半分,只一顿,出口便是平稳两字:“不是。”
乔嘉南恍然般怅了一句,就这么看着他,续着人的尾音得寸进尺:“所以,贺大少喜欢我呀?”
贺庭温沉默。
不得不承认,乔嘉南明晃的试探很炙热,就像一支无惧严寒的军-队,坦然地在他这座城池前来回试探。
偏生……好像是他自己主动开的缝。
贺庭温忽然就陷入了思考。
抓住了眼前人眉心那抹一闪而过的微皱,乔嘉南眸底不动声色地掠过了一丝光亮,只一瞬,她便笑着后退几步,开口:
“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上去了。”
说罢,乔嘉南便真的不再看贺庭温,转过身就往楼上走,只是走到一半,她忽然一顿,而后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轻轻地往沙发上一搭——
乔嘉南回眸,灿烂一笑:“谢谢你的外套,还有……晚安。”
贺庭温眸底一晃。
再回神时,只捕捉到乔嘉南在楼梯转弯处最后那抹削瘦的红——
蝴蝶骨高耸,丝绒礼服下、瑰丽的骨紧附其上,与晦暗的光线相冲,视觉冲击得太过艳丽。
贺庭温微微抿唇,仿佛有什么隐秘的东西在眼底生根。
思绪交叠半晌,他才掩下眼底一阵隐晦不明的霾,恢复了如初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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