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相隔
这一觉睡得有些不安稳,整夜都觉得冷,将身子缩成一团睡才觉得好些。
撑着身子坐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醒了?”
冷不丁听得这么一句,我吓得浑身一颤。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红色背影依旧背对着我坐在桌边。
我有些意外,他竟然在这里守了一夜?!而且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他真的是世人眼中的那个浪荡公子吗?
不知为何我渐渐地对他放下了戒备,甚至心里还感到一丝暖意。或许我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戒心,不然昨晚我是不可能在房间里有个男人的情况下睡着的。
“你……”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犹豫着,对面房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太过凄厉,吓得我直接从床上跳到了地上。
出事了!这是大脑传递给我的唯一信号。
医生的职业性警觉促使我随便披了件衣服便向门外冲,不想手腕却被死死握住。
我回头,只见沈风月冲我摇了摇头。我知道,无论对门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可却还是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甩开他的手。“听声音定是出事了,这客栈只住着我们两批人,我们就算是想回避怕也是难事。”
沈风月闻言松手。
我推开门,立在对面的门前轻扣了三下,屋内是一片死寂。我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进屋,沈风月跟在我旁侧亦步亦趋。
乍一进入,房内并未异状,就连桌椅摆设都十分整齐,我的心安了些许。
再向内走便是床榻,床幔并未放下,可清楚看见一男子穿着白色寝衣侧身面向墙内躺着,棉被只盖到了腰际。
“公子?”我试探着去唤,却未得到半点回应,隐隐觉得事有古怪。望了一眼身边的沈风月,他的面色亦有些凝重。
我同他又上前了几步,隐约听得粗重的呼吸声。
我俩对视一眼,直接行至床榻边,就见床上还躺着另一人,是那女子。
她仰面躺着,面色煞白,眼神有些涣散,嘴微微张着,粗重地吸气吐气,而她的腰则是被她身旁的男子揽在臂弯里。但奇怪的是他们二人似是丝毫没有发觉我和沈风月的闯入。
我疑惑着又唤了一声:“公子?”同时朝他望去。
男子因是侧卧,所以只得见其侧脸。他的侧脸亦是苍白。然而,瞧见男子的这般颜色,我的身体却是不由得僵了僵,因为我很清楚,这样苍白的面色唯有死人才会有。
沈风月亦看出了端倪,直接抬手去拉男子环着女子纤腰的手臂,结果自然是未能拉动分毫,只因那手臂早便僵得像石块一般了。
我的心沉了沉,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去唤女子:“姑娘?姑娘?”
然而女子却无丝毫反应,仍是仰面望着床顶,若不是她微张着嘴喘气,定会让人以为她也是一具尸体。
客栈的伙计也在这时赶来,见状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却还是强撑着退出去叫人……
大年初二,即便是官府的差役也来得有些迟。我和沈风月退到一边,看着四名官差同时上阵,去拉男子那只将女子牢牢困在怀中的手臂。
女子终于有了些反应,侧头望着男子灰白的脸,却无过激反应,只是怔怔出神。
男子死去时间过久,身体僵得厉害,饶是四名壮年官员也丝毫无法撼动他的那只手臂,无法将女子解救出来。而女子却似浑不在意,只痴痴地望着男子毫无血色的面庞。
此情此景令我不禁动容,男子即便是死去,也仍是放不开女子分毫,而那女子对男子的圈禁也是丝毫不在意。看她那痴迷的眼神,似是根本不愿离开他那早已没了温度的怀抱……
四名官差折腾了好大一晌也未能将女子解救出来。其中一个官差一咬牙,竟是拔出了佩刀。我不禁偏过了头,不忍去看。
“慢着。”沈风月低沉出声。
我有些意外,他人虽一直都在现场,但对我多管闲事的举动一直都不赞同,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声制止。
我望向他,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是几步行至床畔,再次伸手去拉男子手臂,却不想这次竟是拉动了些许。四名官差惊了一瞬,急忙援手,竟真的将男子手臂掰了开去。
沈风月再次退到一边,而那四人皆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毫不迟疑去搬动男子的身体。
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应的女子却在这一刻像是疯魔了一般,一把抱住男子,呼喊着死活不许官差将之带走。其中一名官差见状,直接将女子拉开甩在一旁。
女子重重跌落在地,我见状急忙去扶。见到男子尸身被人抬了出去,她想甩开我,却因身子虚乏无力没能成功。
******
客栈死了人,掌柜和伙计自躲不过官府问话。而我和沈风月一行人因是客栈内除那对男女外唯一的住客,故也被请到了官衙。
官府审案,自是分开来审,可那女子自被我扶起那一刻便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腕。但凡我稍有挣扎,或是有人上前要将她单独带走,她便歇斯底里起来不许人靠近。
官差见她如此情形,许是生了些许怜悯之心便也不再强硬,将我和她带到一间审讯室,一同接受问询。
在和沈风月分开前,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我的手臂。而我竟是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不想我将昨晚我们两个听到的男子连害三条人命的事告诉官府。
对此我其实是赞同的,一是不想多生事端;二是男子已经死去,他的罪孽也随着生命的结束消弭了。
早在看到男子泛着乌紫的嘴唇时,我便断定男子是中毒而亡。
既非正常死亡,在官府确定他是自尽之前,所有人都是有嫌疑的。
对于我和女子二人,官府选择先对我进行问话。
县令先是询问了我为何会再次投宿等基本问题,而后便开始询问昨晚的情况。
令我没想到的是,县令竟然知道昨晚死者与女子有过言语上的争执。
“据客栈伙计之言,昨夜丑时前后,听得楼上男女争吵之声,却听不清争执的内容。你住在他们二人对门,应是听的清楚。”县令语调平平带着些许威严。
我很清楚,若是此时一口否认说睡得沉,什么都没听到反而会惹人怀疑。毕竟连大堂值夜的伙计都听到了响动,我和他二人门对门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于是只能避重就轻,说自己睡得迷迷糊糊,隐去了他两人的兄妹关系和男子害人性命之事,将无关紧要的内容讲给县令听,说自己以为他们只是寻常的夫妻不和,并未在意。
我面上镇定,心中却在打鼓。我和沈风月自官差出现起就鲜有机会交流,更是没有时间对口供。各自在问询过程中,说什么、不说什么自也没有机会统一口径,于是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担心若是与他所说的内容有所出入会被卷入其中。我甚至不知道沈风月那边的问询是否已经结束。
不过看县令的表情,他似是没对我的话起疑。
我被问询的整个过程中,那女子始终垂着头,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唯有手仍旧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应是觉得再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县令转向那女子。
我本以为她竟是恍惚,不会把县令的询问听进耳中,却不想她竟是又问必答,就连我有意替他们隐藏的兄妹关系都毫不遮掩地据实以告,我禁不住有些吃惊。
根据女子的回答,再加上昨晚听到的内容,我对这对兄妹有了些许了解:
这对兄妹姓尹,潮水人。潮水在我们所在之地碧云以北,是个不大的城镇。尹家并非高门大户,不过因接连四代均是秀才,故在镇上颇得敬重。
哥哥名叫尹敬节,是尹家独子,自幼饱读经书,乐善好施,性子是出了名的温厚,又因相貌端正,引得不少姑娘为之倾心,但却始终未曾婚配。尹敬节十八岁进士及第,却以要侍奉双亲为由,婉拒了皇帝授予的官职,留在家乡潮水做了一名教书先生。
妹妹名叫尹知秋,比哥哥小五岁,自十五岁起接连许了三户人家,但每每临近婚期其未婚夫婿竟均意外身亡,故而如今虽年逾二十却仍待字闺中。
想起昨晚尹知秋苦劝其兄回家乡自首,我以为她会将尹敬节的罪行一并交代了,却不想她却只字未提,反倒是将二人的畸恋毫不避讳地讲给县令听。
更令我意外的是,她竟谎称尹敬节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意,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还将尹敬节骗至碧云,想逼他与自己双宿双飞。说尹敬节不肯,她羞怒之下便动了杀心,想以这种极端方式留住他……
尹知秋在诉说这一切时满面尽是癫狂之色。官差再是断案无数,也没有见过如此疯魔女子,加之她自清晨起便已神智恍惚,而兄妹畸恋本也足够骇人听闻。于是在官差将情况回报给县令后没多久,县令便下了决断:尹女痴缠亲兄,求而不得,失心发狂,残害人命。念及其神志不清,故而轻审判,杖三十,赶出碧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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