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小子
完颜宗翰对着秦桧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回头问完颜亨：“大郎，你认人准，你怎么看？”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人，这般巧妙的隐藏自己，有意思。大伯，不如考虑下，他以后可能还真可以用。”
“以后？我现在就有一大群比他有用的狗，还需要以后？他还敢与张邦昌比，他有什么资格？自不量力。”完颜宗翰撇撇嘴，推心置腹的说：“大郎啊，其实当时把这些不听话的南蛮子都抓了，让张邦昌做皇帝，是因为老小子够听话，会少我们很多的麻烦。我们为他扫清了道路，他却反水了，现在还被赵构这小子杀了。大郎啊，大伯还真的头疼，赵构这小子自己当了皇帝，不要他老子和哥哥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真的要去打他，把他也抓来？”
完颜宗翰能盘踞在大金国国相的位置上多年不倒，妥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真的只是一介武夫？他对张邦昌的惋惜，也并不是仅仅因为他自己不能再得到张邦昌的好处。一个听话的傀儡政权，真的对大金国太重要，刚刚才尝到点甜头就这么没了，实在可惜。再扶持一个，真不知是不是还那么好用，他如何不头疼。
完颜亨笑着：“张邦昌敢不识抬举就该死，赵构为大伯除去这个墙头草，算他还有点用。至于他当皇帝，大伯同意了吗？大金狼主同意了吗？大伯怎会为他们头疼，不想理他们罢了。‘大楚’没了就没了，让他们闹去，成不了大气候。”
完颜宗翰有点满意的笑了，好像还真的不头疼了，又问：“那你说，那俩过气的皇帝我们该怎么办？
赵构那小儿自己当了皇帝，他还会为这两废物花钱？郞主对他们的去留还在犹豫，我也没了主意，难不成，真还要为他们宋人养着这两个废物？以后若他们以此为借口来抢，岂不是自找的麻烦？”
完颜亨笑道：“这秦桧既然敢来见大伯，还真不是两手空空，他不敢在大伯面前乱讲。
他的那些提议，其实还是有一点道理：把这俩皇帝‘收养’起来，以后，不止是我们必要时候桎梏赵构的工具，还是我们的聚宝盆。
有大伯在，赵构敢来抢吗？现在他自己做了皇帝，再抢两个皇帝回去，他躲还来不及呢。
他真敢抢，那倒成了我大金找他麻烦的一个好借口。
好东西自然要放到最安全的地方才放心，这两个宝贝，大伯心中早有打算，何苦考验小侄的智商？”
这马屁拍得比秦桧可高明多了，一点没有臭味，完颜宗翰也为自己的“明智”满意的点着头。
“其实啊，要是你二伯在，我又何苦操这份闲心。”完颜宗翰玩耍着手中的宝贝匕首，叹道：“可惜了你二伯，为大金建下这么多的战功却就这么走了，我们现在享受的这些好东西，他都享受不了了。”
他伤感的再叹了口气，“大郎啊，只是你把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了我，不怕你三叔公多心？既然这秦桧你这么看好，就送给你三叔公吧，免得他埋怨你。”
完颜亨善解人意的说：“二伯是众人称叹的菩萨太子，菩萨太子自然不是我们凡尘中人，渡了芸芸众生，功德圆满，自然回了他的佛地，修行去了。我辈俗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大伯就宽了心吧。
这秦桧，一个三寸不烂之舌的酸才，有纸上谈兵之嫌，大伯是顶天立地的伟男子，怎么会要一个为了女人的男人？他确实不够资格。
大伯既然好心安排了他的去处，就看他的造化了。小子这就转告阿爹，必定这是大伯的一片慈悲。”
完颜宗翰就喜欢完颜亨，这小子，聪明、懂事、知轻重。
完颜宗弼这两年虽然是脱颖而出了，可他的资历与这些开国的老臣相比，还是太年轻，又是庶子身份，所以谁都不太在意他。
对他的阿爹尚且如此，完颜亨在他们的面前，更是无公害的人物。
女真完颜部落，崇尚的是武力和战功，他一直游历在大金与大宋之间，酋长都没有混一个，时不时的给他们一些消息，和看不见踪迹的好处，谁都喜欢他。
重要的是：他有分寸，进退有度，看不见女真贵族的那种张扬跋扈，对谁都是安然无害的微笑，春风一般，暖得让人沉醉。
“你啊你，你倒是有资格，就是不务正业。”完颜宗翰狠狠的捶了完颜亨一下，“我真想抢了你！”
不顾完颜亨夸张的表情，又有点猥琐地笑道：“一个女人让他如此？我是不信的，只是倒有点好奇这个女人了。”
对完颜宗翰丢失的仪态，完颜亨好像连看都没有看见，只是认认真真地笑着说：“宋人穷儒酸生们的思想，我们不懂，也许这根本无关容颜，也或许，秦御史还真的就是个难得的痴情人？大伯要是好奇，给大伯送来看看？”
宗翰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就比那些打打杀杀的小子们有趣！”
完颜亨也笑，“一个女人而已，倒是大伯答应了他，他必会成为大伯忠诚的狗了。”
“算了，一个连刀都拿不起的男人，再是好狗我也不敢要。”宗翰大手一挥，哈哈大笑，“你知道，大伯最烦的就是这些穷儒酸生，一句话要绕上三天，受不了。你三叔公喜欢这种，给他给他，你们去处理。”
秦桧一离开，全身都瘫软了，自己把宝全押在完颜宗翰的身上，现在看来，是失败了。他把所有能搜到的财物，都用在去见完颜宗翰的打点上，都说完颜宗翰有勇有谋，却不知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
秦桧像被抽了筋一样，只能倚着那个押送他来的金兵前行着。
想死，可蔷薇怎么办？
秦桧于当年最不得意的时候，遇见的王氏蔷薇。
那时他不过一穷困私塾先生，“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此诗句他一直高挂于堂中，无时无刻的激励着自己。
王氏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却从小不喜欢女工花红，偏偏喜欢与园中的武师护院混在一起，那些有点本事的教上她两手，倒也让她可以打倒一两个男子。
那年她爹爹请了秦桧来，本想恶补一下她的内涵，那时的秦桧是一个被妻子逼迫着休妻的穷先生，还带有一个小子，他们自然没把他当回事。
可万万没想到，两人对上了眼，王氏生生地就喜欢上了这个精瘦男人，还大张旗鼓地玩了个私奔。
那段小日子过得很苦，私塾微薄的学费无法养活一家三口，秦桧不得不将儿子寄养在同宗兄弟家，而王氏还得帮人洗衣物，以贴补家用。
秦桧万分愧疚，每每落泪，可王氏却幸福地告诉他自己不后悔，她相信他。
这几年，王氏都没有身孕，在王氏都有点绝望的时候，她怀孕了。
那日晨曦初现，太阳还尚未伸脸，小鸟啄食了今天的第一只虫子，花儿抖落了一夜的露水，生机勃勃的一天将要拉开序幕。
一声啼哭划破天际，一条小生命降落在了这个纷纷扰扰的尘世间。
秦桧感怀王氏对自己困境中的相知相随，一定要王氏为这个小精灵取名。王氏没有风花雪月的才情，只真真切切地道：“只要官人爱她，她就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叫她明珠吧，我们的宝宝。”
往事翩翩起伏，折磨着秦桧，“不行，不行，一定还有办法。”
秦桧对自己说不能放弃，他突然想到那个宋人一样的少年，他能感觉那个少年是个聪明人，他、他是谁？能帮帮自己吗？
完颜宗翰虽然不待见自己，但，最后，好像他也没拒绝啊，或许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搞砸了这事，丢失了这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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