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龙驭宾天
另一边的苏越也没有再做停留,寻了处密林换掉身上的黑衣之后,终于赶在日落前进了青州,看来今天是不能启程了。
苏越刚到云来客栈门口,便见安之易猛地从里面窜了出来。
“苏越,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呢……”
苏越绕过安之易,朝着小二说:“还有房间吗?”
“我已经给你定好啦,我们俩的房间就挨着。”
小二点了点头,笑着道:“苏郎君,这位客官的确已经为您定好一间房了,您上午不是说要离开青州了吗?”
“今日有些事耽搁了。“苏越取过钥匙,便朝着楼上走去。
安之易也跟着苏越往楼上走去,“你今日便打算离开了?“
“嗯。”
“那你今天去和那帮知州府里的人交手情况怎么样?”安之易又问道。
苏越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盯着安之易。
安之易挠了挠头,“我自小再军营里长大,虽然没学会什么拳脚功夫,但是你身上那淡淡的血腥味我还是可以闻出来的。”
“哎呀,苏越你放心好了,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的,我肯定不打听些我不该知道的东西。你都救我两回了,我肯定不会害你的。”安之易又举手发誓,一脸诚恳的看着苏越。
“那是定国公府世子。”苏越闻言敛眸,继续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安之易闻言狐疑道:“定国公府?”
苏越将房间的门打开,放下手中的包袱,这才对着安之易道:“定国公府是太子一系的势力,那陆执还曾当过太子伴读。”
“可是太子不是被废了吗?”安之易追问,紧接着又道:“太子、皇后被废,孙将军府全府上下关入诏狱,为何这顾执竟还有心思前来青州吗?”
苏越冷笑一声,“或许,定国公府从来都不是太子一系的呢?”
毕竟夺嫡一事,最为忌讳的就是一人侍二主了。
安之易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越,“可是哪位皇子才能在十几年前就布好局?如今其他的皇子都不还不到二十,便是太子也不过弱冠。”
苏越一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没有接话。
是啊,其他的皇子年岁上都并不像是十几年前就能布下如此一局的年纪,难道是后宫?可是其他嫔妃的娘家势力大都也和孙将军家不相上下啊。
从秦府到孙将军府,文臣到武将,究竟有没有联系呢?
苏越闭了闭眼,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人不在京城终归还是消息闭塞了,他起身对着安之易道:“明日城门一开,我们便出发吧。”
是夜,月明星稀。
京城内却都风声鹤唳,似乎在今晚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各高门大院都亮着一盏灯,看得出来里面人影绰绰。
“父皇……”陆常宁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份明黄色的布帛,悲凄的看着床上躺着的陆稷,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入衣襟,她哽咽的摇着头,浑身微微颤抖着。
“常宁啊,你长得像极了你母妃年少的样子,只是可惜父皇并不能娶你母妃为后。”陆稷极为吃力的说着话,“但常宁的性子不像你母妃,倒是像极了父皇,若我们常宁是个男子该多好啊,咳咳……咳咳咳……”
“父皇,你别说了,常宁这就去叫太医。”陆常宁握着陆稷的手,无助的哭泣着。
陆稷吃力地伸出手,擦了擦陆常宁脸上的眼泪,笑着说道:“常宁哭什么,父皇知道自己的身体。承乾将会是一个仁慈的君王,他的性子还是更多的像你的母妃。常宁啊,以后帮父皇辅佐兄长守好这江山好不好?替父皇护好你母妃,好不好?“
陆常宁哽咽的点着头,“好,常宁……常宁一定好好的辅佐兄长,也会护好母妃的。“
“好,好,咳咳咳……那就好。”陆稷点了点头,随即那摸着陆常宁头发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重重的敲在床沿上。
陆常宁整个人一瞬间便僵住了,几秒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
殿内的内侍跪了一地。
半刻钟后,陆常宁打开宫殿的门,静静的看着殿外等候着的那群人,神色各异,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常宁,父皇怎么样了?”三皇子陆泽康率先打破沉默,扬眉朝着陆常宁看去。
陆常宁冰冷的扫了他一眼,并不搭话,她扭头朝着陆承乾说道:“兄长,你扶着母后站过来。”
听到陆常宁的叫出的“母后”二字,在场的人心中都是猛地一震。
随即陆常宁冷笑了一声,这才展开手中的明黄色布帛,朗声道:“圣喻:着三皇子陆承乾即位,封孙贵妃为崇德皇后……”
念完后陆常宁便扬手朝着西北方向示意,随即便见到锦衣卫竟整整齐齐的站在她的身后,这时陆常宁便又开口道:“众位可有异议。”
殿外众人一见这场面自然明白,今晚这一切早就暗中安排妥当。
崇稷十九年,龙驭宾天。
翌日一早,这个消息就飞向了大江南北。
但安之易和苏越显然错过了这个消息,城门一开他们两便出了青州,向着宁城而去。
安之易的坐骑竟也是匹上好的军马,虽比不得那匹大宛马但是也是不差的了。
“苏越,从那山中的小路穿过可以早两个时辰到宁城。”安之易笑着指了指前方的高山,随即又补充道,“那山中没有什么野兽,往日里也只有宁城驻守的军队会上山来拉练,我自小便和父亲以及各位军中的叔伯进这山中,路是肯定不会认错的。”
“可以,你带路吧。”苏越自然不会拒绝。
这山出奇的高耸,山势也颇为陡峭,因而这山中的小路弯弯绕绕的盘旋而上,若是没有熟悉路况的人带路的确容易迷路。
路上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枯叶,踩下去还会发出枯叶破碎的“吱呀”声,看来的确是鲜少有人从此经过。
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照在地上,虽然是晌午,但这密林之中却还是泛着丝丝寒气。
苏越一路都跟在安之易的身后,但还是不时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路波折,他早已习惯性的留意自己所处的环境。
苏越忽地停在了一处拐角,他凝神的看着地上某处。
几滴鲜血零零散散的滴落在地上。
但这几滴鲜血旁的枯叶却不见破碎,也不像是动物受伤时所留下的,甚至此处的枯叶比之别处似乎还要更厚些。
不对。
安之易也发觉苏越并没有跟上他,故而折返了回来,他顺着苏越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苏越眨了眨眼睛,问道:“宁城军队一般是什么时候进山训练?”
“春季啊,那时匈奴一般都忙着放牧,并不会南下来犯。”
那看来这血迹也不是宁城军队所留了,那会是何人呢?
“怎么了?你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吗”安之易见苏越眼神越发凝重,不由追问道。
“你看你前方那棵树下的血迹,周围枯叶完好无缺,且还比旁边厚上一层。”苏越伸手指了指那处血迹。
“嗯?”安之易凝神一看,的确是有着几滴散落的血迹。
“许是受伤的飞禽掠过留下的,或者是山下的农户进山狩猎了?”
苏越摇了摇头,翻身下马,一边往那处血迹走去,一边开口解释道:“若是飞禽应当从密林上空掠过,血就算滴下也会留在上层的树叶上,若是山下农户进山狩猎留下的血迹不会只有几滴。”
“且不仅是那处的枯叶比别处厚些,你往山下看,这一段似乎都要比别的地方厚些。”
说话间苏越便已经了走到那几滴血迹所在的地方,取出腰间的佩剑将地上厚重的枯叶掀开。
枯叶的掩盖下居然是一串密密麻麻的脚印。
安之易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他便翻身下马,随地捡起一根枯枝,沿着那些脚印前进的方向往前扫去。
那密密麻麻的脚印看方向竟是一路往山顶上去。
翻过这座山便是到了宁城,而出了这山不远处便是宁城粮草存放的地方。
“南下来犯的匈奴据说停留在了蒙州十里之外,再无别的动作?”苏越忽地开口。
安之易脸上顿时煞白,血色在一瞬间便消失了,话语顿咋喉咙处,“你是说?”
苏越斟酌片刻后说道:“不一定,但若是寻常农户应当不会聚集一起上山,更不会用枯叶掩埋行踪。”
安之易脸上神色越发的凝重,他正色道:“苏越,我们加快速度前往宁城吧,不管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我都必须赶在他们前面赶到宁城,我还知道另一条路,只是稍微险峻些,但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你沿着那条路先去宁城吧,我继续往前走赶上那伙人,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遮遮掩掩。”苏越摇了摇头。
安之易默不作声的看着苏越,随后他闭了闭眼,长长叹息了一声,“兄弟,谢了。”
苏越依旧冷着那张脸,瞥了他一眼说:“你快走吧,我应当能追上去。”
话音刚落,苏越便骑着马径直朝着山顶而去。
很多年后,安之易仍记得那个密林中骑马而去的背影,不知道前方是何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但他就是那般果断的骑马而去。
安之易不敢去想象,若是那天没有苏越发现的那几滴鲜血,宁城亦或者说端朝将会迎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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