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在躲女人?
江游怕她踮着脚走路跌了,就放缓了步子,等她挨自己近了些,才低笑着调侃:“怕什么?你之前不也还在人小贩摊儿上瞧来看去吗?”
“这怎么一样?!”花卷剜他一眼,“那些来赶集的小贩,没有固定的铺面,缺乏老客。他们只此一日的在街边一摆或者走动着吆喝售卖,最需要的就是引人注意。如果自己的摊子前总有路人停下看货问价,其他上街逛集的人看了,就会猜测这摊子上的货品或许不错,至少会好奇地凑上去瞧上几眼。所以不怕十个问的人里九个不买,就怕根本无人问津。和江湖卖艺的道理差不多,需要捧场的,有的还花钱请托儿叫好呢。”
“那他们还给你甩脸色?”江游闻言,不悦地拧眉。之前花卷那一条街的小摊逛下来,他跟在后头可没少“用眼”,这才以魔教少主那极少拿来用的淫威倒逼出了商贩们笑脸迎来,笑脸送往的服务态度,眼都瞪得发酸了。
虽然当街乞讨那几年的记忆很模糊了,但被人从东家屋檐下赶到西家墙角边所锻炼出的脸皮,可不是盖的。
花卷不是很在意地耸耸肩:“那给了人家希望,又让人失望,人家老板白你一眼也可以理解。都是讨生活也不容易。”
“哦。你放心,他一会儿不——会给你白眼的。”江游及时刹车,把“不敢”换成了“不会”,左不过就是再对老板使几个眼刀子。
重点是白眼不白眼的问题吗?
花卷拉着江游缩到女客区的一排多宝架后,挡着点,才补充解释了句:“像这家新店,人家就不需要我们这种人进来随便逛一圈的。如果是有钱的顾客入店,哪怕这一趟真没有合意的,回去和身边朋友说起有家新店东西还不错,那才是真的能引来生意的捧场。”
江游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听她苦口婆心给自己讲了这么多,哼哼着应了声,没再反驳。不过根据他对他娘的了解,只消回去后与她讲一声,她就必会来逛个新鲜,买上几件。这样总不算“随便”逛一圈,让人家老板白高兴了吧?
于是江游决定把“捧场”任务先记在账上:“我知道了,你就随便看吧。今天让老板失望的,回去之后我再介绍人来光顾就是了。”
他随口一说的“回去”,指的其实是回魔教。可花卷自是当做回都城来听的。
不知怎的,她心里头有些发苦发涩,垂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没能应上话。是啊,阿行是京官,早晚是要回去的。只是没想到回去之前,还得陪着她一起当个商贩老板眼中买不起东西的穷鬼吧。
“你怎么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炫耀我有钱——”江游发现花卷的情绪不对,转念就觉得方才自己说的可能不妥,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笨嘴拙舌,不知如何找补,“哎,也不是,我其实也没钱!”
他也不是心口胡说。魔教本身哪能赚到什么钱?全靠是柳苒母家的走镖生意贴补,可江游一心只想振兴帮派,对走镖不感兴趣,也从没贡献过半分,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把自己排除在继承人之外,觉得未来这走镖生意八成还得托付给江亭亭。
“我不是因为没钱失落。”花卷见他竟也有少年人慌乱无措的一面,噗嗤一笑,“要是为这个,那我这十几年不是都快要郁闷死了?”
不是为钱失落,这不恰恰说明她方才确实是失落了吗?可是为了什么呢?江游没有跟着她一起笑,而是抿唇深深望着她。
花卷被他这么瞧着,也笑不出来了,复又垂下脑袋,没事找事地伸出手指,去拨弄江游拎在身侧的那些东西,好像在细数有没有遗漏。
在并不长久的默然里,江游盯着花卷看起来很柔软很好摸的发顶,忽地想通了些什么,抿起的唇角勾起些许弧度,随即又变得平直。
当离别的不舍与怅然,不再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无疑是令人窃喜的。可对真正的离人来说,这点欢喜又算什么呢?就如同摸不着抓不到的薄雾,纵马离去时带起的风一卷,就散了。
江游只觉似有万般有口不能言的无奈梗在喉间,明知今日不是与花卷道出真相的好时机,却还是忍不住心头激荡,满心冲动地想要告诉她点什么——
他指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犹豫地靠近眼前人的肩头。
“小亭子,前两天你说的新店就是这家吧?”
“是啊柳姨,我们进去看看吧。江叔的生辰不是快到吗?我想给他准备个礼物,您帮我把把关?”
“好啊。你那是小辈的心意,我也在瞧该送他些什么。”
就在这时,两道熟悉的女子声线伴着脚步声,从店门处清晰地传来。
江游陡然一惊,来不及多想,伸出的手改了方向,胳膊直接圈住花卷的肩头,猛地一带,转身错步就把人抵到了最深处的一排架前!
他的动作看似起得又急又猛,实则却没发出一点儿动静,连抵住花卷后背的那个多宝架都被江游伸手稳住,一颤未颤。
眼前景象骤然转换,紧接着就是江游放大的俊脸,花卷惊得也忘了出声。回过神后,见后者食指摆在唇间,就用瞪圆的双目来质问他在搞什么鬼。
“这店还挺有趣的,买男人的东西得去男客区吧?”
“对啊,上回我去的女客区。”
“夫人是要买东西送给丈夫还是儿子?他们有什么喜好?我可以帮您推荐几样,新店开张,一律八成价——”
听着三人的脚步渐往左边去了,江游才暗松了一口气。
花卷见这情景,也算明白过来了,这是在……躲女人?这么想着,她握住腰间的刀,用力往前一顶,直接用刀柄把欺在自己身前近处的江游给戳得倒退了半步。
“咳。”江游没防备她这一招,丹田处结结实实被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分明有手,非要有刀?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打量花卷,心中兀自琢磨着是该把男客区那两位诬作“不远千里伪装追踪朝廷命官的刺客”好呢?还是索性把自己没钱的形象塑造到底,说成“被他欠了八百吊钱正正追讨两年的债主”好呢?
花卷却不等他在两个答案之间纠结完,脱离钳制后,扭头就快步往外走。
他这个态度无疑有些一反常态,之前江游再怎么靠直觉捕捉到花卷想揍他的内在冲动,都从不曾见她于外在表现出来过。总有一种对待司官的惹不起哄得起的虚伪恭敬。
这让江游有些不敢贸然开口,再加上柳苒和江亭亭就在同一家店里,他更得牢牢闭上嘴。
江亭亭那个半吊子就算了,柳苒在上一辈女侠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这么近距离,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她的警觉。更何况还是儿子的声音……
莫名有些腹背受敌之感,江游只能先紧追花卷后头离开为妙。
可就在两人快要离开女客区时,前面的花卷突然一停,亏得江游下盘功夫好,才愣生生也跟着刹住,不至于撞到一起。
但花卷这一停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三四个弹指的时间,她就默默地从最外侧那个多宝架上的某处收回了视线,手不自觉摸了摸腰际,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江游也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出了店门,只在最后回头瞥了眼那面架子,只一眼,找到了那样惹得花卷驻足的物件——
一条看起来十分具有江湖侠气的银纹暗红色腰带,还是能佩两把兵刃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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