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扫地出门
论元日里大晚上被人用笤帚赶着扫地出门是什么感受?江游本可以一生都不必有此体验,此刻却是全托了楚呆子的福。
“出去出去——大骗子!”
“师兄师姐,关门!”
“花卷,你听我说——”
大小包袱横空砸来,醉得和烂泥似的楚去辞也被豆卷丢抹布似的丢了出来。
江游左右开弓地把包袱和“抹布”都接了,还想拎着人再往门槛里蹭,结果就是这一接一拎迟了半步,大门擦着鼻尖“砰”一声被重重关上了!
一扇门并不能全然隔绝里头断续传来的话音,豆卷和蛋卷得知被骗了这么久,心中也气,但毕竟不如与江游接触最多的花卷。
他们一人一句安慰自家小师妹,后者却是压根听不进去的,不停地骂骂咧咧,但骂来骂去都是那么两句车轱辘话,着实有失往日里伶牙俐齿,绝不缺词儿的语言水平。
“姓江的大骗子,骗吃骗喝还骗我感情——不是,骗我把他当司官供着!天呐,我还、还抱过他大腿,还写那么厚一沓悔过书,还什么都和他说……”
“一开始骗我就算了,都这么久了还不告诉我实话!良心被狗吃了吗?魔教都是倒数十一了,还来招惹我们这倒十的小门派做什么?楚去辞也是最不靠谱的司官!今年我们卷卷门不评了,不评了——”
刚被赶出来的时候,扫帚扬起的雪混着泥溅了江游一身,雪化后更显得狼狈不堪,可他却仿佛半点未察。
他只是挨在门上静静听着,双唇紧抿,眸色也愈发深沉起来。
眼前浮现起花卷拿着扫帚轰他时那发红的眼眶,江游总觉得她那气急败坏的骂声里压抑着满含委屈的哭腔。
她不止生气,她还伤心。是他伤了她的心。
门里三人话音渐远,像是回院了。耳边没了骂声,江游胸口反而更闷得难受了,仿佛是花卷在拿刀柄一下下戳自己的心窝子,疼得活该。
默然半晌,江游确定三人不会再去而复返后,才想起自己脚边正靠着门板醉得不省人事的楚去辞,满脸红扑扑的,好像还在梦里傻笑呢。
江游没好气地用脚尖踹他两下,恶声恶气地叫他:“喂,醒醒!”
就差一点儿,他都已经找好了花木养护的书籍,与花卷约好明日一起去后山看看那两棵合抱之树的情况,打算到时趁两人独处,亲口告诉她自己真实的身份,向她道歉。
真相从别人嘴里被揭穿,和自己主动坦白完全就是两码事,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
谁能想到,楚去辞会在今晚掉链子,也不知道他喝醉以后到底是怎么和花卷说的……
江游踹了他几下没反应,知道这货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没武功的人喝醉酒,在雪天里冻一宿是要出人命的。江游遵从本心地在近乎已无人的街头翻了个货真价实的大白眼,这才蹲下身,准备把人背起来去找家还开门做生意的客栈先对付一晚,明儿再做打算。
结果他才蹲下,就被楚去辞身上的酒气熏得一皱眉。敢情平时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喝醉了酒也躲不过“臭男人”的本质。
花卷就不一样,哪怕在雪里滚得一身狼狈,昨晚背着她时,江游都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甜香,大概和她花糕蜜饯从不离身有关。
于是江游动作一变,嫌弃地改为把人当麻袋一甩,杠到了肩头。
“呕……”楚去辞的胃正撞在他肩头,登时发出一声类似呕吐的呻吟,吓得江游一个激灵把人又丢回了地上。
“你要是吐了,我就真把你丢大街上不管了啊!”江游顾不上涵养了,恶狠狠地威胁他。
也不知楚去辞听没听进去,但总之他只又呕了两声,便消停不动了。
后怕的江游也不敢再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扛人了,索性就只把楚去辞的胳膊往肩膀上一搭,架着他往街尽头还有亮儿的地方拖。
喝醉的人果然死沉。江游不情不愿地拖着,也不憋着在心里损人了,直接出声埋汰起他来:“这呆子,上次喝醉不是还挺老实,一声不吭的吗?难不成天赋异禀,不同的酒还能喝出不同的反应不成……”
事实上,楚去辞还真就有那么种没什么用的“天赋”在身上。
半个时辰前,花卷端着宵夜和一壶看似果酒,实则掺了烧刀子的烈酒,鬼鬼祟祟地敲开了楚去辞的屋门。
从江游口中得到了留待考察通过的定心丸后,花卷的心思就不免又活泛起来,琢磨着今年估计还得在倒十里呆着,但可以未雨绸缪,先为明年做点打算嘛。
在花卷看来,江司官对于自己展示的门派内卷之法都显得颇为淡定,可见是个见多识广的,年纪虽轻,但没准儿考察过的门派不少,便想足不出户,就能反套些敌情出来。
不过对精明的司官本人下手是不太可能的,还得靠他那个没用的小厮。
楚去辞也果然单纯好骗,花卷随便劝了几杯,就把人灌醉了。起先花卷还担心上回喝蛇酒时,楚去辞喝醉后是闷葫芦状态,少不得要多问多引导,才能套出话来。
谁料这次烧刀子下肚,楚去辞的反应居然截然不同——闷葫芦直接开了瓢,什么有的没的都自己主动往外倒,不听还不行,拉着你非得听那种。
所幸是岁数有限,楚去辞没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起,只先娓娓道来自己五岁第一次看人耍剑,至此对江湖梦泥足深陷,再乐呵呵地絮叨自己是如何进衡武司当的司官,又如何得了外派考察的机会。
花卷只当他是喝醉了酒,把自家主子的经历套到自己身上胡乱吹嘘,真当她好糊弄呢。平时还真看不出楚去辞的虚荣心这么强。
可她要走,楚去辞却拉着她不肯放,非说精彩的还在后头,然后就倒豆子似的,抖落出了自己是怎样在江游的提议下做出“微服私访”这个英明决定的,又是怎样在江游的威胁下为保考察公平宁死不屈的……
这一番酒后吐真言啊,他才吐到一半,花卷就已经怒而掀桌了!
楚去辞猝不及防,连人带桌一起翻倒在地,也不知是磕晕的,还是顺势醉过去了,总之就是瘫在地上不动了。
人在气头上,哪里还管眼前这个是不该得罪的正牌司官,都是一伙儿的骗子,自然是一样的待遇打出门去!
她只恨门派里怎么就没养条狗,否则就可以放出去撵着这俩骗子跑出三条街不可!
最好还能啃下一块屁股肉来!
尤其是带头的那个江游!
于是把人赶走的花卷尤不解气,回屋一眼看到小书案上的手札,翻开就开始撕。
“撕拉撕拉——”
但凡有姓江的出现的纸页,花卷都是眼也不眨地往外撕,起先还是隔两三页才撕一次,后来每页都有,就干脆把两三页合在一起撕。
倒霉的手札本被越撕越薄,直到昨天生辰写下的那一页也被从脊上撕下了一半,花卷才停住了这殃及池鱼之举。
她捻着纸页的手指像是和什么无形的力量对峙了许久,最终痉挛似的轻颤了一下后,还是缓缓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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