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刘府失窃案九
林勤诧异道:“这是何物?”
阿奔却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成拳,似有许多隐忍。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时,却被老猛打断。
老猛道:“这是我家嫂嫂的扳指。”
林勤倒也不惊讶,毕竟先前徐琇已经说过,盗贼与阿奔或有关系。
他问:“阿奔,你们是何关系?”
老猛答:“他是我侄子!”
林勤呵斥道:“我问谁,谁答!莫要扰乱公堂秩序!”
他这棉花似的威胁,真是一点也唬不住人。
老猛还想作威作福,坐在一旁的方霖挥挥手,另有两个捕快上前,一人架着一把刀,怼上了老猛的脖颈。
徐琇啧啧怪道:“恶人还该恶人磨。”
“嗯?”方霖从容地看她,“说谁呢?”
“……那自然不能是方少卿。”徐琇非常有眼力见的认怂。
老猛歇了菜,阿奔才敢抬起头。
他那双稚气的眼里满是苦涩,道:“这位是我叔叔。小时候爹娘死了,是叔叔拉扯我长大的。”
老猛从嘴里闷哼:“白眼儿狼!你还知道是!”
后边就像霜打茄子般蔫儿声,因为捕快手上的刀可不留情面。他们太知道方霖雷厉风行的作风,若老猛多嘴一句,那刀就多进一分。
林勤坐于堂上,举起一份卖身契,道:“这是刘管家给的,上面写你是去年年底被卖到刘府的,卖你的人正是你的叔叔。”
阿奔点点头:“家中贫寒又逢年关,叔叔还有妻女,总是需要钱财过日子的。”
没想到这话一出,旁边的和乐惊了。
和乐扭头问:“他有妻女?!”
阿奔:“是,叔叔的女儿下月就满五岁了。”
“你个挨千刀的李大猛!”和乐愤然起身,怒不可遏,“你竟敢骗老娘你未娶妻!!我打死你这个大骗子!”
她抬手就要落巴掌,被一旁的捕快拦下。
林勤吼道:“公堂肃静!”
这下和乐和老猛都被按住,两人中间隔了个阿奔。
阿奔左右为难,只好抬头直视“明镜高悬”的匾额,不去理会两旁的人。
林勤继续问:“那你叔叔偷盗羊脂白玉镯一事,你可知晓?”
阿奔轻叹:“知晓。”
“知晓便是同犯,你可想清楚了。”林勤轻敲桌案,似在提醒。
这不该发生在主审身上,但林勤毕竟年少,心性不定。尤其是这种亲戚拉扯的案子里,阿奔显然是受欺压的那个。
他便动了恻隐之心。
阿奔却坚定道:“我是知晓,因为叔叔在三日前来寻过我。”
“寻你做什么?”
“他要我交出母亲的遗物,也就是那枚翡翠扳指。”
徐琇望向不远处的锦盒,只能看到约摸一个翠绿的影子,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位母亲的遗物。
思及此处,她悲从中来。
因为,她连一件遗物都没有。
她隐忍的神情落入方霖眼里,让方霖想起记忆里的故人。
可那位故人已经失踪五年,生死未卜。
徐琇的胳膊肘被轻轻撞了撞,她偏头看去。
只见方霖一副不能自理的模样,将手摊在桌案上。
他虚弱道:“老袁老花眼,你来给我包扎。”
听听这支使人的语气。
徐琇恨不得立刻赏个白眼给他。
老袁倒是一副很乐意的模样。徐琇明白,毕竟老袁也年近五十,还要给方霖这样的小辈包扎伤口,于情于理都不合。
徐琇便在两位上司的压迫下,不情不愿地接过这活。
那边林勤接着问道:“李大猛,你要这翡翠扳指作甚?”
老猛方才还一副作天作地的模样,此刻却心虚地不敢开口。
林勤无奈,指着阿奔道:“你说。”
“叔叔那日与我说,他欠了赌坊的债没钱还。”阿奔答,“但扳指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不愿给他。”
林勤摇摇头,似乎有些唏嘘:“后来呢?”
阿奔:“后来是那天夜里,有人喊捉贼。我与贼人交手后,发现是我叔叔,才知道是他偷了夫人的玉镯。”
“你知道你叔叔盗窃,”林勤厉声问责,“为何在许仵作画像时要替他隐瞒?还有后来的赌坊,你又为何要跑?”
阿奔攥着拳的手倏地松开,垂着双眸很是失落。
他看向身旁的老猛,对方正一脸傲气地看他,两方视线交错,阿奔忽然轻叹一声。
他愧疚道:“是我的错。”
林勤:“?”
阿奔回头直视林勤,道:“我很后悔,若我当初把扳指给叔叔,他就不会去盗窃了。所以我找到赌坊,想要把扳指给他,再让他把玉镯还回去。可惜……还是晚了。”
林勤沉着脸,他不知该如何评说。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即使阿奔把扳指给老猛,也不能阻止老猛去偷盗。
人的贪心,往往不在于拥有什么,而是未拥有什么。
这刹那间,堂上堂下都陷入片刻沉默。
老猛却打破沉默,凄声道:“白眼儿狼!老子被抓你才说给我,猫哭耗子装什么慈悲呢!”
阿奔痛心道:“我并没有假慈悲!叔叔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深知无以为报。”他眼眶泛红,哽咽着,“大人!我愿替叔叔承担一切罪责!”
林勤愤然道:“胡闹!你说担就担?!”
他重重一拍惊堂木,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时,和乐忽然道:“大人,我交代!玉镯是李大猛所盗,一切都是李大猛的主意!”
徐琇正敷衍地缠着纱布,听到这话,眉尾轻轻一挑。
她在最开始听到和乐骂老猛时,就猜到两人关系不正,私底下早已逾矩。
先前刘夫人丢的小物件,应该都被和乐拿给了老猛。
和乐或许想老猛能将她赎出刘府,没曾想老猛一直都在骗她。刚刚那番争吵,也是和乐的醒悟。
那么现在,和乐准备破罐破摔了吧?
徐琇假设她是和乐,恐怕也会这么做——把主谋的罪名坐实到老猛身上,还能求个从轻发落。
她身旁的方霖忽然闷哼一声:“轻点。”
徐琇忘了她还捏着个方霖的手,于是毫不走心地回:“忍着点吧。”
堂上,林勤搭在桌案边的手微微攥起。
他盯着堂下的和乐,沉声道:“如何设计,如何盗窃,你又如何帮他,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清楚。”
和乐酝酿了片刻,双眼含泪道:“一个月前,我外出采买认识了李大猛。他与我说心悦我,还要将我赎出府。”她似是想起曾经的回忆有些恶心,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方才我才知道都是骗我的。”
“后来呢,老猛如何盯上刘夫人的玉镯?”林勤问。
和乐用袖子擦去泪水:“是那日夫人风湿旧疾复发,说想找个调理师来按按穴、疏通血脉。李大猛听我提起,便说他曾给人按过穴,手艺不错。”
“放你娘的狗屁!贱人!”老猛不管不顾地骂,“明明是你告诉我的,你让我去偷的!”
和乐丝毫不慌,冷冷地反问:“我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不愁吃穿,为何要你去偷玉镯?”
这话不假,和乐的待遇确实是刘府一等。连刘夫人自己都说待她不薄,想来是不缺钱的。
老猛不占理,支吾半天来回就是骂人。
方霖听得烦了,直接派人用布团堵了他的嘴。
堂下终于清静,和乐继续道:“李大猛给夫人按完穴后,与我说丑初来寻我,要带我私奔。我那时还以为老猛是真心待我的,所以没有说实话。甚至在两位大人寻我问话时,偷偷跑去赌坊找李大猛。”
她说着,豆大的泪珠纷纷落下。
“我一个姑娘家,求的不就是后半生的安稳吗?可惜……我真糊涂!错看了李大猛!”她低下头,小声啜泣着,“如今我愿配合大人,将李大猛所作所为都交代,只求大人不要放过这个大恶人!”
在和乐声泪俱下地控诉老猛时,方霖的手臂已被包扎好——白纱布缠着手,裹成厚厚的猪蹄。
但徐琇自认为还是不错的,很适合方霖。
只见方霖舒展着手臂,接过一旁捕快递来的户籍资料。
他有些惊奇:“南疆?”
徐琇问:“什么?”
“和乐来自南疆。”方霖将户籍纸递了过去。
徐琇怔了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串成了线。
和乐虽然交代了老猛的作案动机、时间、手法,但是她避而不谈那香炉,那燃着曼陀罗花的香炉。
这是个关键点。
若真如和乐所言,一切都是李大猛起贪念盗了玉镯。
那么香炉的事,完全可以推给李大猛。
为什么不说呢?
徐琇沉思的模样落入方霖的眼里,他问:“发现什么了?”
“你去追和乐之后,我在刘夫人房里发现了这个。”徐琇从牛皮卷里拿出小纸包,里面是香炉灰。
方霖问:“这是什么?”
“对和乐不利的证据。”徐琇盯着和乐,冷冷道。
徐琇在方霖疑惑的眼神里站起身,晃了晃手中小纸包。
她问:“方少卿,我可以吗?”她坚定的目光表示,她要用这个推翻和乐的指证。
方霖思虑片刻,目光落在牛皮卷里的画像上。
画像上的脸与老猛的一模一样。
正是因着这画像,方霖在赌坊才没有放走老猛。
所以这一刻,他将不行的话吞回肚子里,选择相信徐琇。
徐琇朝他浅浅一笑,表示感谢。
随后她步履坚韧地走到堂内,在和乐面前停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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