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偏爱
第二天早上，楚若兰在一片耀眼的晨光中醒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咕哝道：“谁把窗帘拉开了？”
“我。”
有点熟悉又陌生的男性嗓音令她睡意全无地坐起身，然后她就看见了站在窗前，已经穿戴整齐的陆凤生。
她还没开口，又听他道：“你起来洗漱吧，一会儿我们要去给我父母敬茶。”
给他父母敬茶？她依稀记得出嫁前，她奶妈有和她提过新婚第二天早上要给公婆敬茶这回事。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不想去敬什么茶。”她躺回床，拉起被子，“我要睡觉，你要敬茶自己去。”
她以为他会生气，然后立刻休了她。这样一来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回楚家。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期望落空了。
在听见她拒绝后，他反应十分平淡地说：“好。”
好？
她略微错愕地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是她听错了吗？
不，她没听错。
“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就继续睡吧。”他说。
她迟疑地问：“我不去，你父母不会不高兴？”
“没事。”他看着她，意味深长道，“我和我父母解释你昨晚太操劳，所以今天下不了床。”
听懂他话中深意的她，红着脸坐起身。
见她起身下床，他还佯装无辜地问：“怎么，不睡了？”
“不睡了。”她撇过头，不让他瞧见她脸颊上的红晕，“我和你一起去。”
不就是敬茶嘛，她去就是了。
她拖着拖鞋走进卧室旁边的衣帽间。
可惜背对他的她没有看见他微微扬起的唇角。
换了一身朱红底色金丝绣着牡丹的旗袍，双肩搭着丝绸做纯白披肩，穿上同色高跟鞋，她满意地望着镜子里盘起的头发。
他派给她女仆的手艺还不错，梳得发深得她的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着身后的女仆。
“阿梅，梅雨的梅。”年轻的女仆笑着回道，“因为我是在梅雨季节出生的，所以我爹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虽然她对女仆取这个名字的原因不感兴趣，但她不讨厌她的活泼，而且她喜欢她盘的发，所以她想赏点东西给她。
就在她想要赏什么给阿梅时，她眼角余光从镜子里瞥见了走过来的他。她转了转灵灿的眸子，拿起梳妆台上的红宝石戒指，那是昨晚被她摘下来的婚戒。
她将戒指递给阿梅：“这戒子我赏你了。”
“太太？”阿梅又惊又怕地接住戒指，“这赏赐太贵重了。”
“贵重吗？”她故意说给他听地轻哼道，“不过是一块好看的石头。”
“不愧是楚大小姐。”他出声接过话茬，“只有你才会把我们陆家的传家宝当作石头。”
“原来这石头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呀。”她故作恍然地点点头，“那确实不能赏给阿梅，不然也太委屈她了。”
她说着又转向阿梅，问道：“阿梅你想要什么赏赐就直说，我会给你比这颗石头更好的东西。”
“老爷……”阿梅求助似的看向陆凤生，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帮助。
“阿梅你先下去吧。”
“是，老爷！”阿梅如今大赦地将红宝石戒指双手递给陆凤生，然后退出了房间。
他拿着戒指走到她身侧。
“你自己戴上，还是我替你戴上？”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他盯着她的眼神令她本能地轻颤。
“我自己戴……”她伸手想夺过他手中戒指，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还是我替你戴吧。”他不容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掌，带着薄茧的拇指耐人寻味般地摩挲过她纤细的手指。
感觉到她的挣扎，他语带警告地低语：“我不想弄疼你。”
闻言，她不甘示弱地回嘴：“你还没到能弄疼我的地步。”
“哦，那谁能呢？”他望入她眼中，“你父亲吗？”
“别提他！”她气急败坏道。
“那你希望我提什么？”他捏紧她的手指，“昨晚你偷吻我的事吗？”
“你居然装睡！”她又怒又羞地瞪着他。
“我就不能是被你吵醒么？”
“能，当然能。”她高傲地仰起头，干脆地反问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好奇。”他目光幽暗地盯住她艳红的唇，哑着声问，“你不是不喜欢我么，为什么还要亲我？”
“因为我听到你说不碰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觉得太可笑了吧。”她不屑地睨着他。
“你难道想被不喜欢的人碰？”他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语气危险地贴着她耳朵问，“就算在这里被我强来也无所谓？”
她沉默地咬了咬唇，接着侧头望向他：“无所谓。”
只要不是那个男人，对她而言谁都一样。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他眸光一沉，搁在她腰间的大掌也微微收紧。
滚烫的气息拂过她颈窝，他的唇沿着她旗袍的扣子慢慢往下……
就在她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之际，他却猛地松开了手。
“为什么不继续？”她揪着自己的衣襟，看着离开她身子的他。她这么问不是希望他继续，而是好奇他为什么中途停下，因为她不是他喜欢的女人？
不过他没给她一个能说服她的答案。
“去车上等我。”他背过身，声音比她想得低哑，“我们不能迟到。”
不能迟到？
她和他明明已经迟到了。
“大少爷，你怎么才来啊？”
当她跟着陆凤生来到陆家老宅，刚进门就看到管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通风报信。
“老爷他让你先去书房见他。”
“我知道了。”陆凤生的反应很平静，平静得好似早就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但她不知道，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你要挨骂了吗？”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而是转向她说：“你先陪我母亲她们聊会儿天。”
她们？
“你家亲戚很多？”她皱了皱眉。
“嗯。”他直言不讳道，“我父亲娶了六个姨太太，不过今天你只需要见我母亲和我姑姑。”
“六个姨太太？”她惊讶地睁大眼，“加上你母亲，你父亲一星期都没得休息了。”
听到她的感慨，他忍不住勾唇：“你又说了相同的话。”
“又？”她奇怪地重复他的话，“我以前也说过这话？”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而且在和他结婚前，她压根不认识陆家老爷。
“没有。”他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改了口风，“你跟着管家去我母亲那里吧，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她狐疑地眯了眯眸子，并未追问。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他已经转身走了。
她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不过她很快就将疑惑放到了一边，因为她被一群像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孩子围住。
“这就是大嫂啊！”
“长得好美！身上也好香！”
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令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最不会应付小孩了。
还好一个“救星”出现了。
“东南西北，你们别缠着大嫂了。”一名长相清秀，稍显年轻的男子从回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盯着男子有点眼熟的脸，她在脑海里仔细搜寻了一番，终于想起来这名男子是谁了。
昨天她和陆凤生的婚礼上，她在陆家亲眷里见过他，他好像是陆凤生同父异母的二弟。不过她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她还没想起这人的名字，对方就主动和她打招呼道：“大嫂，早上好。”
“嗯……”她轻轻点头，刚想开口回一句早上好，男子背后又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
“陆知行你杵在那儿干嘛呢，你大哥来了没？”
她和被称作“陆知行”的男子一起寻声望去，就见一名穿着中式学生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从回廊另一头的门里探出身。
“大哥去父亲那儿了。”陆知行对着女孩说，“大嫂先来了。”
在听到陆知行的话以后，女孩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接着她又用有些敌意的目光盯着陆知行身旁的楚若兰。
楚若兰也不傻，这女孩如此明显的脸色变化，她看在眼里，但没说什么。因为她不在意有没有其他女人喜欢陆凤生这件事。
反正她不喜欢陆凤生。
不过……
她打量着女孩，陆凤生喜欢的就是这种小家碧玉？
难怪陆凤生会对她没兴趣。
因为她们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就像红酒与香茶，不说南辕北辙也是决然不同。
但他却娶了她。
她轻嘲地弯了弯唇角。
他和她一样可怜呢。
“大嫂？”
或许是发现了她的走神，那个叫陆知行的男人唤回她的注意力。
她扭头看向将这群孩子领到一边的他，听见他紧张地问：“我们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
“太好了。”陆知行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们又惹大哥生气了呢。”
陆知行话音未落，他身旁稍微年长的一点少年便开口纠正他道：“是二哥你惹大哥生气，我们才不会惹大哥生气。”
另一个同样年纪稍长的女孩连连附和：“就是，二哥最会惹大哥生气了。”
“陆北、陆西，你们别太过分了。”陆知行在弟弟妹妹面前拿出了做哥哥的威严，不过这威严只维持了一秒就被走过来的女孩打破。
“陆北、陆西没说错。”穿着学生装的女孩说，“你前几天才被凤生表哥训了，你忘了？”
“心儿，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陆知行一边挠着头看向身穿学生装的女孩，一边偷瞄身侧的楚若兰，生怕她把这些话听进去。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楚若兰根本没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昨天的婚礼上她就感觉到陆家人丁兴旺，和只有那个男人与她的楚家不同，这里热闹得令她不适应。
在这里，她就像一个局外人。
“啊大嫂不好意思。”似乎意识到忽略了她，陆知行抱歉地说，“差点忘了正事，母亲大人她还在客厅等你过去呢。”
“她不生气吗？”她疑惑地问，按理来说她和陆凤生迟到了这么久，陆凤生的母亲应该和他父亲一样生气才对。
“舅母才不会生气呢。”回答她的是那个被陆知行喊作“心儿”的女学生，她抱着双臂，对楚若兰摆出一副“你不懂”的神情。
她是不懂。
可她为什么要懂？
而且她巴不得他父母生气，这样她就有可能被赶回楚家。
所以她有点可惜地说：“是吗。”
“喂你这女人……”看出她的意思，心儿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一旁的管家打断了。
“二少爷、表小姐，还是赶紧让大少奶奶过去见夫人吧？”
“老刘说得对。”陆知行点头赞同道，“大嫂我带你过去吧。”
将四个孩子交给管家后，陆知行领着她往客厅走去，在绕过心儿的时候，她听到她的喃喃低语：“为什么凤生表哥会娶你……”
为什么？
她在心底冷嘲。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娶楚家小姐是因为楚家的产业么？”
书房里，坐在椅子上的陆家老爷陆寻良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儿子陆凤生。已年过四旬的陆寻良虽双鬓微白，但那张脸依然保持着俊朗之姿。
“不是。”
当听到陆凤生毫不犹豫地回了这两个字时，陆寻良眯起了眼睛。
“难怪你今天会迟到。”
“是我起晚了。”
见他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陆寻良也不拆穿他，只是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会这么袒护她。”
“她是我的妻。”
“我知道，不过作为过来人我必须劝你一句，别太爱一个人。”陆寻良走近陆凤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想看你失去冷静。”
他拿开搁在自己肩上的手，侧头望向父亲，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声音慢慢地说：“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同样的错？”陆寻良纳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
然而陆寻良的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急急忙忙跑进书房。
“老爷、大少爷，出…出事了！”
“什么事？”陆寻良转向慌慌张张的管家。
“秦三爷带了一堆人来，非要二姑娘和表小姐跟他回去！”
“秦非天居然还有脸来。”陆寻良沉了沉脸色，吩咐管家道，“你叫家丁拿上武器，别让秦非天靠近阿喜和心儿。”
“是！”
陆寻良还想对管家交代些什么，就见陆凤生往外走去。
“陆凤生你去哪儿？”
“前厅。”陆凤生平静地给了答案。
“你怕心儿出事么。”陆凤生和心儿从小一起长大，所以陆寻良第一时间以为他是担心她。
然而陆凤生却摇了摇头。
“我怕秦非天挨打。”
陆寻良愣了愣：“谁敢打秦非天？”他虽然十分厌恶秦非天，但他动手前都得考虑三分，毕竟秦非天是莲城最大帮派秦帮的现任当家。
听见陆寻良的问题，陆凤生语气淡淡地反问：“除了我太太，还有谁天不怕地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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