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醋
楚若兰望着陆凤生，对自己的中途离开和晚归，她脸上、心里皆无愧色。
她甚至想让陆凤生知道她都做了什么，她要他生气，要他发火，要他收起他的惺惺作态，不要再演一个好丈夫，不要再把她当个傻子——…
“回来就早点休息吧。”他收起报纸，平静地说，“明天有家宴，你要随我回老宅。”
“你……”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不问问我去了哪里吗？”
“我问了你就会不晚归？”他反问她。
她当然不会。
“好了。”他从沙发上起身，“你也累了，去睡吧。”
然而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枕头。
没错，这枕头就是他每天晚上睡的那一只。
抬手挡住砸向自己的枕头，他皱着眉，捉住她手腕：“别闹了。”
如果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能让她停下，那他真的小看她了。
所以他将她按在了床上。
在棉絮四散中，两个人就这么微微喘气，互相对视着。
她和他离得这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又冷又烫的气息。
掩饰住内心因他靠近而产生的慌乱，她试着推开他，但他并没有让开。于是她气呼呼地叫了他名字，“陆凤生！”
“在。”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我的太太？”
“你起开。”
“好。”
他起身了，不过是拉着她一块儿。
毫无防备的她跌进他怀里，而他顺势抱着她往后一仰，两个人一齐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你……”她从他怀里抬起脸，看着阴影中的这张脸，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闪着暗芒的黑眸。
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由地将余下的话音吞回肚子。
“睡觉吧。”他搂着她说，“明天还要早起。”
“我不困。”她闷闷地说。
“那要不要我给你唱摇篮曲？”
“谁要听你唱摇篮曲。”她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背对他躺着，“难听。”
“你没听过怎么知道难听？”他支起头睨着她，“没准儿比歌女唱得还好听呢。”
闻言，她侧过身看向他：“你知道我去了哪儿？”
“你不希望我知道？”他眯了眯眼。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吧。”她觍着脸道，“我找男人去了。”
“是吗？”他反应不但出乎意料的平静，还饶有兴味地问，“什么样的男人？”
“比你更能满足我的男人。”
她以为陆凤生听到这话总该生气了，没想到他却问她：“他伺候得你很舒服？”
“舒服极了！”她故意气他道，“我从没有过那么美妙的体验。”
面对她夸张的形容，他竟轻笑出声：“那我得感谢他满足了我的太太。”
“你…你还是个男人吗？”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那你想我怎么表现？”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垂落的发尾，高深莫测地问，“为你吃醋为你发疯？”
“我才没有这么想。”她矢口否认，“我知道你不在乎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
他还问她？他如果在乎她，他会是这个反应？
“你连我爱着别人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我找别的男人……”
“如果我说我在意呢？”
他接过她的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你为什么不生气？”她搞不懂他。
“我生气就能让你乖乖待在我身边？”
她想也不想地回道：“当然不可能。”
“那不就好了。”他松开她的头发，“我从来不做没收益的事。”
“所以娶我这件事你也有收益，对吗？”她轻颤着嗓音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对。”
听见他的回答，她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这个男人本来就不爱她。她不知道陆凤生和楚瑜白在背后达成了什么交易，但她猜这个交易对陆凤生的收益一定足够大，大到他可以不在乎她心里有别人。
可他不在乎，她在乎。
在乎的身，是热的。
在乎的心，是冷的。
独门独户的花园洋房沐浴在金色的晨曦中。
陆凤生站在车前，等着穿过花园出来的楚若兰。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小洋装，上身绣着同色蕾丝，腰带牛皮的，飘逸的流苏，轻盈的裙摆，走起路来好似白蝶飞舞，煞是迷人。
不过她脸色并不好看。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昨晚她根本没睡好。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楚瑜白、秦非天还有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但唯独没有陆凤生。
她不记得梦的细节，只记得秦非天拿枪对准她和楚瑜白，当她意识到这是梦以后，她想醒来，所以她没躲开射向她的子弹。可中弹的却不是她，而是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他抱住了她，替她挡下了秦非天的子弹。
然后她就醒了。
见她香汗淋漓地坐起身，睡在她身旁的陆凤生也跟着醒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本想点头，可一想到昨晚睡觉前的对话，她又摇了摇头。
她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关心。
起身走向浴室，她刚想洗漱，他就走了进来。
“你还在生气？”他靠着门框望着她。
“我生什么气？”她一边挤着牙膏一边轻哼道。
“我也想知道。”他走上前，两手撑着水池边，低头靠近她的后颈。微烫的气息拂过细腻的肌肤留下仿若散不去的余温。
“那你就慢慢想。”
“你嘴一直都这么硬？”他哑着声问。
她咬着牙刷头，睨着镜子里的他：“我的嘴儿硬不硬，你不晓得？”
她的回嘴令他微微勾唇。
然后她就听到他轻轻地说：“如果我一无所知就好了。”
直到此刻都换好衣服出门了，她还没弄懂他话里的深意。
“小心头。”他为她拉开车门，还伸手护着她的头。
多么温柔体贴的丈夫，在旁人眼里应是如此，也只是在旁人眼里。
她看也不看他地坐上车，他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着坐上车。
“等会儿回到老宅你……”
“你想说我不能这个态度，是吧？”她打断他的话，“我懂，我会配合你演戏的。”既然现在她没办法和他分开过，她也不想有额外的麻烦。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她侧头望向他。
“我说等会儿到老宅你若待不住，我们吃完饭就早点回去。”
“这么好？”她狐疑地盯着他。
他勾唇一笑：“谁教我们是夫妻呢。”
是，她和他是夫妻。
不过她没料到恩爱夫妻的戏码会那么快被揭穿。
“我前天晚上在街上看见表嫂了。”
陆家的家宴上，坐在楚若兰对面的秦心儿当着众人面忽然提道。
秦心儿，是陆凤生姑姑陆寻喜的女儿，也就是陆凤生的表妹。
从楚若兰第一天上陆家，她便觉察到秦心儿对她有敌意，所以当秦心儿说前天晚上在街上看见她，她立刻警惕起来。
前天晚上……
难道秦心儿看到她去俱乐部了？
她拿着筷子的手稍稍顿了顿。
“表嫂你那天晚上出门是干嘛来着？”见她不吭声，秦心儿追问道。
“心儿。”坐在秦心儿和她旁边是陆知行，陆凤生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扯了扯秦心儿的袖子，阻止她继续纠缠她，“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啊？”
“知行说得对。”陆寻喜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就吃饭，别问那么多。”
“我问问怎么了？”秦心儿甩开陆知行的手，“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表嫂，我说得对吧？”
她放下筷子，微笑地说：“你说得都对。”
“所以表嫂那天晚上是去做什么了？”
“我就是出门逛一逛、透透气。”她神情自若地回道，“这事儿，凤生他也知道。”
“凤生表哥？”秦心儿望向陆凤生，微微错愕地问，“你知道？”
“嗯，我知道。”陆凤生点点头，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派了司机陪着她呢。”
“原来是这样。”秦心儿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的咬了咬唇，“但……”
见她还想再说，坐在主位的陆寻良开口了：“好了好了，都吃饭，别聊那些有的没的。”
“舅舅……”秦心儿仍心有不甘地喊道。
“你喊爹爹都没用。”
听到陆寻良的话，坐在他旁边的陆夫人变了变脸色。不过她很快就神色如常地说：“心儿等吃完饭，你们年轻人可以去新修的花园好好聊聊。”
“嗯……”
秦心儿暂时放弃了对她的追问。
席间似乎又恢复了平和，但楚若兰注意到陆夫人眼底的阴影，还有陆寻喜脸上的尴尬。
她很确定她们不是因为她和秦心儿的对话才导致的。
那是因为什么呢？
她正奇怪着，碗里就多了一只鸡翅中。
抬头望向夹给她翅中的陆凤生，她有些迷惑，他怎么知道她就爱吃翅中？
该不会又是楚瑜白告诉他的吧？思及此，她将碗里的翅中夹给了一旁的陆知行。
“还是给知行吃吧。”她笑眯眯地说。
全然不知她在和陆凤生怄气的陆知行还有点高兴：“大嫂你对我真好。”
话音未落，桌子底下他的腿就挨了一下踢。
“心儿你干嘛踢我？”陆知行看向一脸懵的秦心儿。
“谁踢你了？”秦心儿骂道，“神经病。”
“嘿你……”
她的视线从陆知行和秦心儿身上转向身侧的陆凤生，他状似无辜对她微微一笑。
然而她清楚，那一脚是他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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