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存在的中队
4367年7月初、伊纳洛分军区司令部、通讯室
白羽看着面前的老熟人，联邦情报总局特勤三课的4418先生，阴沉着脸，她在等一个答案。
“别这么看着我，‘海委会’驳回了培根将军为你们申报的全部嘉奖，不过没想到培根将军用这种近乎抗命的方式弥补你们，哎……”4418叹口气说道。
白羽没有说话，表彰会的当天，艾贝丝就被调走了，据说，一直到登上特地来接她的舰船，她都没敢摘下上校领章下面的中校军衔，就这么带着两层军衔上了战舰，按照飞行员们流传的话来讲，培根将军的行为大有深意：‘她面子上才是上校，骨子里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中校’。
没有一个人为她送别，白羽更不会这么假惺惺，五色中队造就了一群桀骜不驯，有仇绝不隔夜的飞行员，虽然她已经深刻了解到，海因丝家族的能力——她的小白突击队，没有一个人获得晋升和勋章，而10个小时后，培根将军，也被海军政治部，扣上了一个指挥失当的罪名，被降成了中将，可以说，他从此再没有机会登上元帅的宝座，虽然这种机会本就渺茫，但终归是有点希望。
“海因丝家族，把艾贝丝的失败，归结为你的蓄意所为，毕竟，你的突击队刚一离开，艾玛海军就把艾贝丝的舰队，打的落花流水。如果不是我的局座大人，为了安抚你的姐姐，拼命保护你，你现在很有可能在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守深空雷达站。”4418先生直言不讳的刺激着白羽。
“我的人怎么办？”白羽终于开了口。
“晋升，是肯定的，不过要晚两三天，所以，还需要你安抚一下他们。”4418先生说。
白羽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4418也没做计较：“你的中校军衔，恐怕要多挂上几年了，等这事渐渐被遗忘后，我会想办法给你补回来，至于中队长的职务，培根将军会给你想办法……”
白羽直接打断他的话，自己肯定是没戏了，不过其他人的利益还是要争取的，她现在非常厌恶别人用含含糊糊的语句敷衍她：“两天还是三天？！”
“三天，我保证。”4418认真的说。
“那就行了，别的我不在乎，让那个狗屁海委会和他们未来的女元帅去死吧。”白羽骂完就离开了通讯室，没办法，现在也只能嘴上痛快点了。
通讯室外面就是培根将军的办公室，培根将军依然是那副非常随意的样子，一只手插在军裤口袋里，挺着他的啤酒肚，端着酒杯，眺望着地平线的雪景，时不时的啜饮上一口，偶尔还会拿起身旁小台桌上的笔，在纸上写点什么，但很快又划掉，制服衣袖上的金色中将袖标，崭新而刺目。
“将军阁下……”白羽轻声呼唤道。
培根没有回头，只是站在窗边，过了一会，培根将军似乎非常高兴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唰的书写着，最后，抛下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轻轻地咏诵起来：“
瑞雪新停行路难，残阳映血撒西天
雕兽红炭温琼浆，素冰白雪洗银爵
少将军长亭高卧，别故友三危垦边
侵骨寒、苦闷酒、塞外弦、朦胧醉
来、来、来
擐我精金锁子甲，执吾饕餮玄铁槊，
调我百石铁胎弓，拭吾雕翎狼牙箭。
镜前戴盔理戎装，荧惑守心照锋芒。
空手引弓听弦鸣，带鞘舞剑虚破空。
待君王遥指东方，驱的卢马踏连营
三千虎贲鼓助威，十万羽林叱迎敌
挥枪划破星满天，高嗥何时斗天阙！
酒将醒、月逢新、风依旧、梦犹酣
罢、罢、罢
屈边何必苦忧心，总将风高吹羽纛
暂且饮尽杯中酒，枕剑小憩待天明。”
白羽并没有听懂几句，甚至其中有些词汇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培根将军念得是一首格式要求非常严格的古体诗词，这种诗词跟现代诗人所写的那些，随心所欲的玩意儿完全不同，记得在海军学院，也有个同学喜欢这些，却往往苦思冥想一两个月都写不出一首，因为太难了。
在培根将军阴阳顿挫的声音中，白羽觉得将军似乎在抒发自己心中的郁闷，又像是有什么心愿未了，等待着某种机遇。
“终于完成了……”培根将军松了口气：“这首诗我写了足足20年，当时还是而立之年，现在已经知天命了，白羽，你相信天命吗？”
白羽挠挠头：“什么是天命？”
培根将军拿手向屋顶一指：“它的意志，星辰因此而转动，国家因此而兴衰，人类因此而有悲欢离散。”
白羽突然想到了白翎，她摇摇头：“不信，我只相信自己。”
培根笑了笑：“年少轻狂……跟以前的我一样，不服输。”
培根将军似乎是在夸自己，白羽耸耸肩：“真不知道您还是位诗人。”
培根瞥了一眼白羽，调侃道：“我以为‘熏肉将军优柔寡断’的名声你早就知道了。”
“对不起，将军……”白羽忍着笑说。
培根将军大笑了起来，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一直笑到热泪盈眶，引得门口的卫兵推门进来看是怎么回事。
培根收起笑声，摆摆手示意卫兵出去，然后从兰星木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白羽，那是一张任命书：“我要在伊纳洛建立一支全天候突击队，其他舰队的反应速度太慢了，以至于我不得不将卡普伦特星系设为缓冲区，现在情况不同了，卡普伦特的X星门重新通航，再随便放艾玛海军进来，怕是半个赛塔德洱星域都要丢掉，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去守卫卡普伦特星系，艾玛人建的临时基地，我会尽快申请资源去完善它，那里就作为你的指挥部和基地，当然，名义上你还是归属雷夫的‘冰刺’舰队，这小子的舰队损失惨重，一直嚷嚷着想吸收你手里的半支舰队来补充自己，咱们也算是给他个面子，至于战舰，小白突击队的那些战舰，我都扣下了，全部都是你的，怎么样，你觉得自己能干得了吗？”
白羽想了想：“补给？”
培根摇了摇头：“常规弹药、食品、药品和舰船零配件，至于人员和战舰，我手里也没有多余的，你得自己想办法。”
白羽抿着嘴，这样的话，自己的舰队损失一艘，就少一艘，最后只能是慢慢被消耗掉，得想别的方法：“那我是直接听命于您吗？”
“当然，不过我不会给你任何硬性的命令，你可以自由发挥。只要你觉得没问题，就是去抓艾玛皇帝，我也不管，但是别想我给你派增援。”培根开玩笑的说。
“万一顶不住，求援总是可以的吧？”白羽笑着问。
“20个小时，你必须保证20个小时内，没有一艘艾玛战舰从你的眼皮子下面，溜出卡普伦特星系。”培根严肃的说。
白羽敬礼道：“我保证。”
随后，白羽就拿着任命书，回到了自己的营房，没想到小白突击队的舰长们都挤在里面，看样子在等她。
“中队……，长官，怎么样？”坎宁安第一个问道。
“两件事，第一，别叫我中队长，这事没戏了。”白羽说道，屋里顿时一片哀声叹气和低声的谩骂，白羽听到了艾贝丝和海军军部几个词。
“第二嘛……”白羽卖着关子说：“你们也别想去其他中队了。”
众人都安静下来，迷惑不解的看着白羽，白羽既然当不了中队长，那临时组建的‘小白突击队’就无法正式成为‘小白中队’，自己这群人又不能去别的中队，这到底什么意思？
白羽笑嘻嘻的拿出任命书：“伊纳洛分军区第一支突击队正式成立啦！”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片欢呼：“万岁！”
“收拾东西，明天开拔，我们去驻守卡普伦特星系。”白羽命令道。
等众人兴高采烈的散去后，罗伊皱着眉头问白羽：“你确定培根将军不是拿咱们开玩笑？联邦海军可从来没有‘突击队’的正式编制。
白羽见屋里没有外人，就直接说：“依然是隶属‘冰刺’中队，但是我们在卡普伦特有绝对自主权，想干什么干什么。”
“详细说说。”罗伊顿时有了兴趣，如果说白羽是一把利剑，那联邦海军的各种军令和规矩就是剑鞘，只要脱离了这把剑鞘，白羽自然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这点早在维威农分军区，瑞克就发现了。
白羽详详细细的把培根将军的话说了一遍，一时间，屋里其他四个人表情各异，克劳媞丝倒是挺高兴，至少不使用冻危星讨厌的作息时间表了。里昂更是兴奋，白羽一个人说了算，那些战舰，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而且白羽一直非常支持他，只不过偶尔需要他顶替一下枪炮长的活。李德士也被白羽软磨硬泡的要到了自己的舰组里，他感激的看着白羽，白羽给他安排了一个很不错的职务，舰组后勤主管，虽然只是算算弹药剩余和日常补给，拿着批条去领物资，但毕竟需要专人跟后勤搞好关系，不然你领个罐头都是摔变了形的，李德士发觉自己干的得心应手，亏他一开始还担心白羽会让他去舰桥门口站岗。
罗伊则眉头紧锁：“既然不属于中队编制，那肯定没有人员和舰船的补充，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这半个‘不存在的中队’，无法名正言顺的申请战损补充，这个问题非常致命，你想过怎么办吗？”
白羽笑了笑，点点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一屋子人听完后，全都阴险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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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8年初、卡普伦特星系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白羽的小白突击队，并没有像其他中队长设想的那样，因为战损而消失殆尽，反而不断扩大，成为了一支闻名伊纳洛分军区，既让人恨的牙痒痒，又让人一提起她的名字就露出微笑的舰队，这样的反差极大地情绪，存在于伊纳洛分军区，也同样存在于艾玛帝国。
“来了，来了，围住喽，干他的推进器，干得漂亮！”坎宁安上窜下跳的指挥着巡逻舰队，来到卡普伦特后没多久，他终于如愿被晋升为中校，不光是他，全突击队除了白羽，都获得了早就应得的奖励，白羽把自己的突击队分成了3支小队，其中一支由白羽亲自指挥，第二支交给了一个话很少的朱利安少校，第三支就给了坎宁安中校，这三支小队的目标有两个，战时集结，一起对抗艾玛的入侵，平时则游弋于星门附近——‘打猎’。
“队长，今天收获不错，两艘艾玛护卫舰啊。”坎宁安的大副高兴的说。
坎宁安则皱着眉头：“差强人意，勉强算是开张吧，要是能像上回，弄艘巡洋舰就好了，哎，时运不济啊，把这两艘艾玛护卫舰给里昂拖回去，俘虏的艾玛人可别伤着，审讯完就关起来，谁再把人弄成残废，我就罚他扫厕所。”
“您放心，这活弟兄们干过多少回了，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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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空间站、白羽办公室
克劳缇娅风风火火的拿着一堆文件进来，啪的一声摔在白羽的‘办公桌’上：“你再不管管朱利安，咱们都得破产。”
“怎了克劳缇娅，朱利安又惹你生气啦？”白羽把自己的‘办公桌’摆正，那是几个空弹药箱拼起来的很不牢固。
克劳缇娅指着报告说：“朱利安的小队，昨天俘获了一艘艾玛的驱逐舰，自己竟然有三艘护卫舰受损，里昂告诉我，现在根本没有配件修理他们的舰船。”
白羽咂咂嘴：“真不会过日子，这样吧，你把这事告诉李德士，让他想办法，不管是骗、是偷、是抢、还是买，最短时间内搞到配件，至于朱利安，回头我再收拾他。”
克劳缇娅立刻拿起文件一路小跑出去了，自从驻守卡普伦特星系以后，她就替代罗伊成了白羽的副官，整天在空间站内奔波，小白突击队的人都叫她‘第一总管’。
白羽目送克劳缇娅出去后，再次回到通讯器旁，罗伊似乎看到了克劳缇娅发火的可爱模样，笑的很开心，白羽耸耸肩：“你接着说。”
罗伊指着手里的名单：“这三个人可不好挖，我们总是冲他们中队的人下手，人家现在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不好办啊。”
“你就没跟他们说说咱们开的条件？”白羽皱着眉头说。
罗伊叹了口气：“说了，我都说了，他们不满意，要再加两成，否则让我去找他们中队长面谈。”
白羽盘算了一下：“加就加，让他们立刻到我这里报道，要是能把自己的舰组也拐来，我再给他们加上一成。”
“那好，我马上让他们打‘调职申请’了。”罗伊点点头，心满意足的切断了通讯。
罗伊现在常驻冻危星，还阔气的边星大酒店租了一个房间，作为办公室，门上像模像样的挂着牌子：‘卡普伦特星系征兵处’，他在伊纳洛的工作只有一个——挖墙脚。不管是飞行员还是轮机员，不管是深空雷达站的雷达员，还是地面部队的防空炮手，他全都要，培根将军做梦都没想到，刚把白羽撒出去没有一周，他就收到了6名深空雷达员的调职申请，其余各舰队在半年的时间里，就少了差不多20个舰组的官兵，地面部队损失更惨，48名担任防空磁轨炮的炮手被罗伊‘拐’跑了，还都是5年以上的老兵，唯一偷着乐的只有宪兵队长了，他只损失了两名善于审讯的宪兵和4名精通后勤管理的文职人员。
李德士更不用说，公认的小白突击队第一奸商，卡普伦特的X星门通航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而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拦截走私舰，凡是从卡普伦特经过的走私舰，都被巡逻队设卡盘剥，走私奢侈品，要交货物总价值30%的过路费，不要现金，以货代资；走私迷幻剂，这是联邦明令禁止的东西，扣一半，不想给，好吧，你也不用走了；偷渡，简单，按人头收费，船员和舰长也要交，有未成年人？不好意思，我们是按照人头收费，而不是个头；间谍船？能源核心熄火，再跑就开炮了！一时间，走私舰和闯关船竟然闻风而至，虽然海军碰上走私舰，都是收些好处就放人，但是，最关键的是，小白突击队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甚至还提供补给、维修和护航的服务，当然这要另外收钱，不过能让海军这群大老爷伺候一下，花钱也心甘情愿，更不用说传出去自己脸上也有光，有几个走私犯还用这种虚假的面子，骗了不少客户。
然后，李德士就会用这些得来的钱和用不着的物资，联系黑市的商人进行交换，他要的东西只有一样，舰船零部件，战舰用的老式磁轨炮或者激光炮、民用舰船的推进器，甚至是一些民用电子设备，只要价格低廉，你运来什么他就买什么，用不着的就屯一段时间，等行市好了再转手卖掉，李德士终于明白，自己当兵前作生意为什么会破产了，白羽的话很对，自己就是太老实了。
里昂可谓是乐极生悲，他确实是能随意改装战舰了，只不过每天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他在空间站的船坞里带着一队维修兵，拼命改装各种零配件和舰船，还不时有俘获的艾玛舰船送到，白羽对他的要求也不多，她要能作战的战舰，护卫舰，多多益善，艾玛海军的就很不错；驱逐舰，这是重点，火力必须靠得住；巡洋舰，发财了，立刻修好，我有大用；战列巡洋舰，那是高级战舰，别做梦了……
白羽的工作是最危险的，但也是最令大家佩服的，她刚刚挂掉罗伊的通讯，就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个人被拷在椅子，白羽一把把他头上黑布套扯了下来，还带掉了那人的一缕金发，白羽笑眯眯的说：“您气色不错啊，子爵阁下，咱们又见面了，说说吧，这次你打算怎么换回那些英勇的艾玛官兵，是贵金属还是战舰，当然，被俘虏的联邦海军官兵最好不过了，哦，我得提醒你，我手里还有一个艾玛的贵族，只不过嘴巴不太干净，我剁了他一只手，这样吧，我吃点亏，给您打个八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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