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夕阳的余晖洒落，天色已近暗沉。
乐园中央大街上的游客多了起来，穿着稀奇古怪服饰的工作人员沿着大街巡演，很快周围就围满了人。
人们随着动感的音乐舞动，似乎在进行最后的狂欢。
晚上七点，是多罗碧加乐园惯例的烟花盛宴，在此之前，已经玩得尽兴的游客通常会去周边店，餐厅打发时间，或者在中央大街上观看游行。
宫野明美此时也坐在中央大街上的喷水池边。
水声在头顶上不断循环往复，像是永不停歇的命运之轮。
她撑着下巴，虽然眼中倒映着远处手舞足蹈的狂欢之众，瞳孔却扩散了，显得目光空茫。
冰冷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她打了个激灵，原来是安室透带着可乐和三明治回来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安室透将可乐拿远了，把手上提着的吃食放在喷水池的大理石平台上，自己也坐在宫野明美旁边。
“唔……我只是在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获得快乐呢？”宫野明美慢吞吞眨了下眼睛。
什么啊？竟然在为这种事认真地思考吗？安室透暗自好笑。
他撕开手上的三明治包装袋，“因为人类就是这样容易满足的生物啊。”说罢，他歪头浅笑，“就像是现在，我就觉得很满足呢。”
彼时的他还未经历诸伏景光的死，也未感萩原和松田的殉职之殇，骨子里流淌着正义的热血，维护国家的安全是践行他生命的意义。
目标很明确，跟她这种人完全不一样。
宫野明美拉开了易拉罐，仰起脖子就灌了一大口可乐。
“但是人啊，一旦有了欲望之后，就会贪婪地想要更多。”手里的可乐溢出细腻的白泡沫，很快就顺着罐身流了下来，宫野明美三两下喝完了它。
将喝空的易拉罐丢进可回收物垃圾箱后，她便脚步轻盈迈入了前方狂欢的人流，那边正进行到高潮。
肩部绑着羽毛，身材火辣的桑巴舞女郎给了宫野明美一个飞吻，明艳艳的红唇是今夜最美的风景。
她明眸善睐，手凑到唇边也回了一个飞吻，回应了女郎的热情。
后头的安室透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就这么默默看着宫野明美的背影。喷泉的水柱下落时溅起的水花如破碎的星河撒落湖面，几滴银色水珠落在了他的上衣下摆。
他浑然不觉。
暮色四合，乐园的灯光还未亮起，游客们摩肩接踵，浑然忘我，呼吸都带着彼此的热意。
在这种喧闹的环境下其实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
昏暗的角落，一抹雪白的锋锐划破空气，朝着露出光裸背部的桑巴女郎刺去。
电光火花之间，宫野明美一把推开了毫不知情的女郎，她背上的华丽刺青晃成模糊的色块，一下子远离了危险中心。
那双推开了女郎的柔夷转眼握住了刀锋。
血珠滴落，落在地上氤成了一朵玫瑰。
手持利刃的歹徒没想到有人能阻止他的行凶，怔愣了一下，立马就被赶过来的安室透锁住双臂。
周围游客这才发现了此间的惊魂之幕，纷纷吓得尖叫出声，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快，打电话给警方。”安室透紧皱眉头，目光冷凝望着手正在滴血的宫野明美。
因为手上正控制着歹徒，他没有赶过去。
血液顺着匕首的血槽流下，宫野明美低头看着脚下的血色玫瑰，手一动不动，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
当安室透将宫野明美手里的匕首抽出来时，她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
事情得到控制后，两人坐回原来的喷水池位置。
安室透手里拿着止血绷带，动作小心翼翼，语气却颇有些恶狠狠地道：“你以为你是超人吗？还徒手接利刃。”
宫野明美一脸莫名其妙，大哥，明明是她受伤了诶，这种仿佛她欠了安室透几百万的欠揍语气是怎样？
“你干嘛那么激动。”她掀起眼帘，“受伤的又不是你。”
手上包扎的动作有一瞬间停滞了，不过随后安室透又若无其事地打了个蝴蝶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喉结滚动，低沉的声音从口中吐出，像是滚了个来回。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但是——”他捧着宫野明美的手，手指的温度传来，捂热了她微凉的手。
“好歹也想想其他关心你的人吧？他们不会心疼吗？”安室透神色似乎有一瞬间没有控制好，不过很快便掩饰好继续说：“阵平和研二该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了。”
宫野明美倒是撇了撇嘴，“才不会呢，他们只会嘲讽我的手玩不了游戏了。”虽然也会夸张地嘘寒问暖啦，不过怎么想怎么欠扁，尤其是松田阵平，又该阴阳怪气了。
“这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感受着手里纱布柔软的触感，“不过现在我们对调了呢。”
对面的金发黑皮青年似乎也回忆起了往事，一直抿着的嘴唇也放松了。
“哈哈哈我还记得你被别人揍哭的样子～”
美好的氛围转眼被宫野明美一句话打破了。
安室透一脸黑线，“之后都只有我揍哭别人的份好吗？”松田那次不算。
对面的女孩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安室透心中一动，攥着她的手腕靠近了，“怎么样？要不要接受我们的保护？”
清新的薄荷味道袭来，是安室透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两人鼻尖相对，如同一对交颈的天鹅。
宫野明美脸都僵了。
怎能可能？她如果接受了安室透的证人保护计划不就不能扳倒组织了吗？而且他这是在干什么？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结合早上安室透奇怪的态度，此刻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难道……他是在博取自己的好感？把自己策反了这样就多了一个情报来源，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反将敌人一军？
哒咩啊！他们这些卧底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看起来很软柿子以至于都选择她作为突破口吗？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打消安室透的念头。
宫野明美下定决心。
安室透并不是心血来潮，无论是作为他的幼驯染，还是救了松田两人性命的关系，他都不想宫野明美再深入到组织的泥沼了。
他满怀期待，却看见对面女孩嘴边的笑意一点点淡去，神情冰冷抽回了自己的手。
“波本，你逾矩了。”
·
杯户町规模最大的摩天轮是他们在多罗碧加乐园的最后一站。
两人下午约定好了要上去摩天轮看夜景，所以即便闹得有些不愉快，安室透和宫野明美还是一前一后踏入了座舱内。
多罗碧加乐园是新开不久的热带乐园，所以各项设施都是崭新的，座舱内的长椅用柔软富有弹性的材料填充，坐上去感觉很舒适。
搭载着两人的座舱沿着地面缓缓升起，夏季昼长夜短，现在摩天轮外部还没亮灯，但每个座舱内都安置了暖黄色的小桔灯，所以宫野明美能清楚看到其余的座舱还空着不少位置。
也是，七点的烟火盛宴要开始了，大家都去地面上看烟花了。
入夜微凉，安室透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对面侧头看风景的宫野明美。
他苦笑一声：“总该给我一个为女士效劳的机会吧。”
宫野明美脸上是暖洋洋的黄光，整个面部轮廓都柔和下来，她用没受伤的手接过了外套披在腿上，不咸不淡道了句谢。
很快，座舱就走了三分之一。
坐在摩天轮上感受到的夜风和在地面上完全不同，它是凉的，不带一丝燥意。
宫野明美闭着眼感受风的气息，“波本，你知道关于摩天轮的传说吗？”
安室透没有回答，他手搭在小窗边，金色的头发擦过脸颊，目光远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宫野明美又继续说道：“传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情侣都会以分手告终，但是只要在座舱抵达最高点时亲吻，便会永远走下去。”
说罢，她低低笑了起来，语气落寞：“没想到做了那么多游乐园的攻略却没派上用场，早知道就不浪费时间了。”
“波本，不管如何，今天我很开心。”她眼中似有泪，撇开头不去看对面的安室透。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闭眼复又睁开，像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我知道啊。”她轻轻开口，“但我不相信其他人。”
“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呢？”
视线从底下繁华的夜景调转，宫野明美霍然转头看着安室透，眼眶泛红，头一次对安室透露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你可以保护得了我，但你保护得了志保吗？！”
“先不说我们姐妹是组织的人，我妹妹那么聪明的头脑，你们能忍住不物尽其用？只是从一个魔窟掉到另一个魔窟罢了。”话语如刀，一针见血。
对面的男人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宫野明美心中冷笑，转过了头。
没办法反驳了吧，男人！快快打消你心中的愚蠢之念！
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传来，是安室透倾身扶住了宫野明美背后的椅背，他低头，目光熠熠生辉：“那就许愿吧。”
“试着相信我一次，以我的性命做出保证——我们一定能见到黎明。”
“嘭——”
是烟花在空中炸裂的声音，底下众人雀跃的欢呼模糊不清，像是隔了一层纱。
座舱停在最高点处，摩天轮上的彩灯次第亮起，一霎灯火明晰。宫野明美从安室透的眼中看到她身后的烟火，一眼永恒。
额头上是微微湿润柔软的感觉。
宫野明美闭着眼，暗道：完了完了。
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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