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候君归
虽然巫凉戈对联军整体的控制已经接近崩盘，但大体的情况却仍可以传到她的耳中。
西方的消息摆上了巫凉戈的案头，巫凉戈稍作回忆，便想起西边的城市大多的部族的确都是家在更北方的士兵，旋即认定是巫凉戈在西边整军。虽然诧异于巫凉戈的速度，但对于一品而言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便把邸报摆在一旁，继续规划如何巫族的未来了。
几乎是同时，墨葭不见了的消息也传到了刚刚吃过午饭的墨羽耳中，结合羽林军处传来百人纵队被全歼的消息，自然也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认定是墨葭在巫族西方的占领区域兴风作浪，除了感叹一句当年的少女，便也任由白玉皓安排了。
就这样，墨葭夜里整兵，上午休息，下午出击给大央制造骚乱，却在大央和联军的案几上同时到了西方，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当然，持续了三五天后，骚乱还是引起了墨羽的注意。
白玉皓把已经商量好的次日的军事任务收好，看到墨羽又拿出那几封关于各地动乱的信，劝道：“那些人是不是又在要求享有和联军那里一样的权利？不过是人心不足罢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哪怕只是短暂的拥有了一会，也会不舍得放手，我差人镇压了便是，哪里需要你操心。你呀，这些天要多休息，把脑子呢，用在刀刃上。”
“镇压？那我们和蛮族有什么区别，”墨羽摇摇头，二十余年的生活并没有使他认可这个世界对待百姓的方式，“武力只能解决被问题困扰的人，问题本身还是存在的。”
“可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些……”
“现在什么都不是当务之急，”墨羽抢过话头，“可现在，我们任何的行事方式，哪怕是无意之中的小习惯，都会让后世模仿。”
“我当然知道，现在我们可以用武力镇压那些从联军逃回来的人，我也可以理所当然的说服自己，我们原本可以不救他们，他们早就没有大夏的户籍了，更不是我大央的百姓，我可以先武力镇压，然后等解决了巫凉戈和墨葭，再回过头来一点点的劝解教化他们。”
“可是，一旦我们选择了这种方式……”
“在我死后，有人活不下去了也好，有人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也罢，一旦有人大声的说‘我对你们不满’，在我之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挥挥手派出一支军队镇压说话的人。”
“好吧，那现在怎么办？”白玉皓笑笑，按下激动地快要站起来的墨羽，“军队上的事交给李乐和我就行，我叫北门和春熙和你一起去？”
墨羽点点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带上北门和春熙，再调一队羽林军，哪怕墨葭来了我也可以正面拖延片刻。”
白玉皓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打：“掌嘴掌嘴，哪可能啊，墨葭还在西边整兵等着我去收拾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刚刚收复的地区和你正面作战？”
墨羽叹了口气：“是了，我错啦。依照墨葭现在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和我正面作战的，八成啊，会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从暗地里杀出，不给我还手的空间。”
“你还说！”白玉皓手掌高高抬起，娇哼一声轻轻敲了一下墨羽的脑袋。
墨羽忙装出一副泪眼茫茫被打哭的样子，白玉皓转过头不去理他。
下令一队羽林军待命，通知了一声北门小道士和简春熙两人墨羽想去一趟“爆发混乱”的地方。
墨羽开始收拾行装，白玉皓在另一边布置军务。
而在另一边，在同样的月色下，墨葭带着一队巫族士兵冲进了当地的县衙，一番杀戮后，开始布置现场。
把大堂的匾额劈碎，叫来几个被羁押的人族，挥手杀掉，装作是在进攻县衙时死掉的百姓，墨葭满意的点点头。
回头看看另一边等着明后天杀的人族，墨葭摇摇头。
人族真的是一个有些悲哀的种族，看着同胞每天三五个的被拉去杀掉，居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这倒是免了她一番手脚，对现场的布置更为得心应手。有的时候人族的俘虏比自己手下的士兵更好用——搬运起同族的尸体，在官员居住的地方大肆
破坏，只要给他们今晚吃饭，他们就会无比的积极——她甚至有的时候会升起让这些人自己给自己挖坟的恶趣味想法，不过那样的场景出现在暴乱现场不太合适，想想也就作罢。
她很懂墨羽，很懂墨家那一套兼爱的情怀，所以刻意伪造暴乱，让墨羽误会这里有人不满大央。
这里的确有人不满大央，在她来之前，那些个百姓就知道去县衙领粮食然后指着天骂墨羽，说墨羽也是官老爷，说每天吃的饭不够好，说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被侵占了，要求墨羽归还他们的土地。
他们的想法很有逻辑，联军是敌人，联军都给我那么多地，大央是自己人凭什么不给？
现在他们不骂了，现在他们晚上偶尔有个饭吃都得感谢上天，感谢她墨葭。
当然，人族的普通人怎么和她没有关系，明天要杀的人自己觉得和今天要杀的人不是同一种人，可以满脸欣喜。
她也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不属于同一个民族，她耻于和这些人，这些她曾经立志守护，这些簇拥着她选择出嫁，这些逼迫着她放弃爱情的人归为一类。
想着，她手里的刀鞘都被她握出了印。
“墨羽你呢？你会和以前一样，选择这些平头百姓吗？”
“我一定要亲口问问你，这样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而当初的我，又是对了还是错了。”
“若是错了，你又为何要做出同样的选择。”
“若是对了，我墨葭，又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你走开！”
夜色渐浓，一切准备妥当，墨羽明日清晨便要出发，已是早早睡下。
另一边，白玉皓望着月色与雪色轻声道：“可我还是想陪着你啊。”
她的声音很小，不想让墨羽听到。
墨羽没有意识到，真正不想让他去的理由不是什么当务之急，所有的担心也好思考也好都是借口。
真正的理由是，她想多和他相处一段时间。
可惜，这么奢侈自私的理由，她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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