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长恨悠悠
当墨羽奇迹般的突袭取得成功的时候，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大局已定。
或者说，在墨羽率领着一万六千百族战士出现在函城之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接下来就是蛮族会不会想不开派大军压上以维护蛮族王国尊严的问题了，或者说，剩下的问题就是外交问题了。
如何获取大夏的支持。
苏玉让北门前来寻找墨羽正是为了这件事，付帅还好好的，那么白家的阴谋便不攻自破，也就是说，墨羽仍旧是那个墨家的公子，一年已经过去了，墨家公子的舆论早就不再是最新的消息，最近经常登上头条的是大商的故事。
大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莫名其妙的那种架空君主的不合礼法的制度下，整个社会的秩序是崩坏的。
地主豪强欺压民众，土地被那些万恶的商人占用，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投机倒把囤奇居奇的人们居然获得了极高的社会地位和金钱。
大夏的百姓们纷纷发言，啊，大周的人真的日子过的好苦——他们很笨看不见偶尔来大夏旅游的人身上的绫罗绸缎——都是装的，他们过的可惨了；这就是那些什么都不用干的人，啧啧啧，这样下去还有人干活吗？
另外经常登上头条的就是大商的消息了。
大商那位铁面之下的军神带领着他的林家军四处游走，在极端暴力的君主支持下，清扫着各地的流寇和不服管教的人们。
大夏的民众评论：“啊，真实野蛮的地方，他们把权力集中在一个人手上，简直是疯子的行为。”
“那个林涵厉害啊，可惜生错了地方。”
“哼，十个都不够我们吕宁吕军神一个打的！”
当然，这是正常人们的评论。
花季少女的评论是：“听说林将军可帅的呢。”
“是啊是啊，我想去大商看他。”
“我也想我也想，啊，听说没有，他还会写诗。”
“是呢是呢，有才华，有能力。”
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判断一张遮掩在面具下的脸是不是很帅的。
这种情况下，往各地的报纸上登几张墨羽的画像。
随后在委派几个笔杆子不错的人写一写——“我眼中的墨羽”“墨羽公子二三事”或者“疑点重重——就是重提，你们所误解的墨家公子”重新提起这个话题，再由所谓的“江湖中人”透露，他有一次在万仞关的外面见到过墨羽，墨羽如今怎么怎么样，可怜兮兮的还在为大夏做贡献，我感觉很奇怪。
再让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夏高级军官透露：“另有隐情”。
基本上，已经被遗忘了很久，而且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墨羽就会在舆论中被完全洗白。
再接下来就更好办了，墨羽自己写一部“我在百族这一年”，写出自己的新路历程，或者干脆让墨夜和夏皇配合，告诉天下，墨羽这一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破坏蛮族的阴谋。
可歌可泣的故事出来了，从此以后，墨羽即是百族真正得到大夏授权的统领者，他是大夏在百族的代言人，百族听墨羽的，就是听大夏的。
完美。
此后，已经失去几乎所有百族地区军事布置的蛮族想要欺负百族怎么办？
大夏的民众定然喊：“这是我们新收的小弟，你动一个试试。”
接下来就是墨羽荣归故里，再智斗白家的故事了，大不了白家和墨家变成敌对关系——白家算计墨家继承人，这仇也没法再深了。
只是，墨羽奇迹般的突袭是一件事不假，可是……
天才又不止他一个。
此时仍是新年的日子，函城的军营按照墨羽的要求，挂上了红色的灯笼，一切都是墨羽最喜欢的喜庆气氛。
墨羽的要求改变了墨领的习俗，喜欢黑衣服的墨家，在这一个月，却经常采用红色。后来别的领地也受此影响，有了这样的习惯。
如今这个习惯看来要被传到百族了。
不过此时的墨羽脸上，却完全看不到喜庆的样子。
他眉头微皱，右手支着头，不发一眼。
李乐不住的问着“什么”，而笑遥生一反常态的没有理他。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巫凉戈敢离开万仞关那里！”李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万仞关的守将是吃干饭的？”
墨羽摇摇头，道：“很正常啊。”
“我们听百族的小伙子们说，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指挥着部队。我们知道，可是，万仞关又不知道，只要能应对蛮族的监军，她完全可以离开。”
笑遥生摇摇头道：“还是不对，我了解过蛮族的监军，他们是蛮皇派下来监视各个将军的，为的就是不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事情发生，而给巫凉戈配的这个监军更是她的政敌为她专门准备的，就是不让她立功，怎么可能让巫凉戈她‘绕过去’？”
“没准巫凉戈杀了那个废物。”李乐踢了一脚凳子。
笑遥生却接着说“不过我倒是挺佩服这个姑娘的，为了国家的利益，在第一时间冒着死亡的风险把这件事接下来。等刘楚死了她出兵叫平叛，有功，可如今这样是会被杀头的，如果我们放过刘楚，他一定不会把剿灭这次‘叛乱’的功劳焚一丁点给巫凉戈。啧，真是个奇女子。”
“问题是，”墨羽抬起头，眼神有些疑惑，“我记得，巫凉戈神秘，高深，武学登至一品之境，是蛮族青壮一辈最出色的将军之一。可是，也说巫凉戈极其善于政治，对自己的利益视若生命。不对，这不对，一定是我忘了什么。”
墨羽低头陷入了沉思。
笑遥生拍了拍两个走火入魔一般的男人。
“我说，现在应该讨论的不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做吧，她已经这么做了，分析出来有什么用？”
“嗯”
墨羽点点头，叹了口气：“是，我们应该好好去想想。”
他和李乐对视一眼——“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一眼之间，无限惆怅。
隐有所料，却，不敢去想。
这就是他们之前在纠结的原因，因为，无法面对。
一周之后，墨羽站在城头，下令停止训练。
有时候，越担心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啊。
心中哀叹一声，墨羽站上台，虚空向下按了按手。
全场安静。
“士兵们，
你们经过了残酷的战争
你们已经围困了家乡的土地上，最凶恶的敌人，整整一个月
从来没有侵略者被这般惩戒过，你们是第一个做到的，而且我想，你们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们用自己的泪水，汗水和血水告诉这个世界，百族，不容轻辱
犯我者，必诛之
”
“你们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百族人，因为你们拥有理想，你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你们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了自己的信仰，而且，你们成功了。”
说道这里，墨羽停了。
空气之中一片安宁，百族人的喘息声和羽林军的混杂在一起，混合成一种很好听的旋律。
他们知道，公子要说的不是这些。
他们隐隐有所预感，不想在听，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站在前排的士兵们说——公子的面具下面，结了冰。
只听墨羽缓了缓，接着说：
“这些日子里，蛮族的铁骑，被我们牵走
他们的刀枪，我们收藏
那些我们的亲人们手中被抢走的粮食，我们帮他们夺了回来
我们说，蛮族那些所谓的精兵都是屁
我们很自豪的和乡亲们说，我刀下砍了多少个蛮族的头
我们把蛮族析城的野战军打垮了，而且，没有接受投降
报仇，雪恨，就是这样吧”
说道这里，谭飞抹了抹眼泪，那一天，他杀得刀换了四五把，战后昏睡了三天。
这个老实负责人的汉子，哭了起来。
墨羽长出一口气，声音中已经能听出悲凉的味道。
“现在，我命令你们，以百族独立军统帅的身份
解除你们的军人身份，归田！”
“什么！”
“疯了吗？”
“为什么啊？”
羽林军和百族的士兵同时开始骚动，只有几个军官哭了起来，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羽笑着，摘下面具，扔在了地上。
大多数百族士兵第一次见这位所向无敌的统帅摘下面具，没有想到，魔公子，居然是这样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他们看见年轻的公子在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神庙的纸。
上面写着——以百族大长老的名义，代表百族，向蛮族投降，愿接受蛮族的统治。
一种名为心碎的感觉，出现在每个人心里。
巫凉戈，天才的将领，以追杀北门的名义避开监军的监视，随后扬言叛乱四起，孤身在外，只得临时收缴蛮族部队，解决叛乱。
她用高超的武艺结果了某个忠于刘楚的将领，接收了他的军队，凭借自己在蛮族中的威信，带领着他们，直击神庙。
神庙的战士们寡不敌众，尽皆阵亡，无一生还。
待到巫凉戈逼至神庙，长老跪拜迎接，高呼蛮皇万岁。
百族无数志士男儿用血换来的战果，被拱手送出。
解散了百族士兵的墨羽仰天长叹：
“怎能如此！安能如此！岂敢如此！”
“奸贼卖国啊！”
他泣不成声。
时大夏2566年初，公子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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