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寂夜无声
察觉到落锁的声音沈眠从地上起来,她转动门把手,门从里面打不开。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她暴躁的踹了几脚门,无果,她又把目光落到窗户上。
这里是四楼,她打开窗户站在上面寻找落脚点,想着怎么才能在摔下去的时候把伤害降到最低。
下面是空荡的水泥路,周围有绿植但离她的房间很远,一直往下没有任何缓冲点,从这里跳下去要么死,要么残。
沈眠不可能这么做,她还存有一丝理智。
她把床上的被套全部扯下来,又在衣柜里把所有的毛毯,棉被拿出来绑在一起,楼层太高,哪怕这些东西往下丢离地面也还有一段距离,但足够了。
沈眠把床单绑在床柱上,试了一下力,确定能够承受她的重量后,抓着床单站在窗户上。
她恐高,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准备往下走。
她不要做笼中鸟,她要自由,她不愿意再重蹈覆辙,哪怕是她的父母,也不能替她的人生做决定。
她努力了那么久,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想到这些,沈眠的心坚定起来,她抓着床单要往下滑,房间门在此刻被人推开。
林瑶拿着早饭进来,看到沈眠的举动,吓得东西都掉了,她朝沈眠扑过去,把她拽下来:“眠眠,你要干什么!”
林瑶把她拽回来,两人摔在地上,她吓死了,责备地拍着沈眠的后背:“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妈妈也不活了!”
沈眠反应了两秒,拉着林瑶的手乞求:“妈妈,我真的很想走艺体,我能为我自己的人生负责,我走这条路是因为我热爱,我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我从小大没求过你们,只有这件事,我求求你们放我走好不好。”
林瑶听她这么说眼眶红了,有些动容。
看她表情沈眠觉得有希望,继续劝说:“妈妈,你相信我,我走艺体也不会落下我的文化课,我会很努力学习的,老师说了,我的文化成绩很好,走艺体是加分项,我一定能考一个很好的学校。
她继续说:“学费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自己凑够了,我不会让你们出一分钱的,你们就让我走吧。”
沈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她没有闲心去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她要先从家里出去。
“你真的想好了吗?”林瑶知道她喜欢画画,听她说走这个能加分,她动摇了。
“我想好了!”沈眠试探:“妈妈,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好吗?”
林瑶有些犹豫。
沈辉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窗户防盗锁,他瞪着地上的母女俩,眼中尽是绝情:“不准给她,读几年书嘴巴变厉害了啊,你忘了江少爷和我们说什么了吗,她就是为了那个小子才这么说的,走艺体就是不务正业,我不允许!”
说着,沈辉关上窗户,把防盗锁装上,为了避免被她撬开,又把螺丝打了进去,势必要杜绝她一切可能逃跑的机会。
沈眠趁着他安装防盗锁的间隙推开门往外跑,手机有没有不重要了,他们已经被江昱那个神经病洗脑了,就想把她关起来。
沈眠跑到客厅,发现客厅的门也被反锁了,所有的窗户包括阳台都被装上了防盗锁,他们把这个家,精心打造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林瑶和沈辉从房间里面追出来,沈眠在此刻清晰的意识到,她逃不掉了。
-
江昱发完手里的消息,满意地躺在靠椅上,总裁椅被突如其来的重量震得抖动,摇晃的镜片上,闪动着着得逞的锐光。
他这个弟弟还是太年轻了,想要坐在高位上就不能有弱点,而他,不但有,还把弱点袒露的这么明显。
真是个蠢货。
江昱一直有关注江衿风的动向,他发现江衿风一直在吃稳定情绪的药。
他们生活在这样的家族,江衿风被江老爷着这样偏执,又追求完美的人摧残着神经,不管再怎么强悍的人都会被折磨成疯子。
江昱便要以此为突破点。
他这个弟弟,平日里太过狂妄自大,看着好像无坚不摧什么都不在乎,没想到他还会有在意的人。
他不惜牺牲了自己最热爱的东西,也要推迟转学,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女生。
那他便要毁了这个弟弟视若珍宝的东西。
江衿风这种情绪全靠药物稳定的人,如果知道是自己间接毁掉了,自己最喜欢的女孩的前途,会不会自责的精神崩溃呢。
江昱很期待。
沈眠请病假了,这事是江衿风周三回来才知道的。
最近公司特别忙,平日里忙于和他抢业务的江昱这几天特别安分,不知道在憋什么屁。
江衿风坐在椅子上,看着旁边的空位给她发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病还没好吗,在哪家医院,我来看你。】
他在之前给沈眠发过去很多条消息,但一直没人回复,编辑完这两条信息,看着对话框上的一片绿,江衿风抓着手机的手关节用力了几分。
他觉得不对劲。
他转头看了眼坐在第四组靠墙的女生,磨了磨牙,起身过去。
“沈眠这几天有给你发消息吗?”
这是江衿风第二次主动和丁怡说话。
看他过来,丁怡有些受宠若惊,她摇头:“没有哎,我给她发消息了,但她一直没回我。”
说完她又小声嘀咕:“好奇怪啊,我以前给她发消息她有时候会很晚才回,但从来没有像这样不回的。”
同寝室的孙梦茹也小声附和:“我也给沈眠发消息了,没回我,要不是听班主任说是他爸给她请的假,我都要怀疑她被绑架了。”
孙梦茹话刚说出来,江衿风嗖地一下冲出去了。
江衿风骑着机车停在小区门口,抬头是一片白,高楼林立,被包裹在葱郁的绿植里面,到了门口,他显得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沈眠住哪,几百户人口,密密麻麻的窗户,他找不到属于他的女孩的那一扇。
沈眠躺在床上,窗帘紧闭,外面艳阳高照,却透不进一丝光,房间里暗的和外面如同两个世界。
这几天她反抗过无数次,求过,哭过,自尊都不要了也没能让他们动容一下。
他们没收了家里一切可以和外界通信的电子设备,大门被反锁,她像个囚犯一样被他们关着。
江昱的到来像是刺激到了他们衰弱的神经,他们敏感到了偏执的地步,晚上睡觉也不允许沈眠关门,每隔一段时间夫妻俩会轮流来看看她,深怕她会跑了一样。
她怎么可能跑的掉。
沈眠翻身把头埋进被窝里,把身体蜷缩成很小一团。
她跑不掉了。
“咔哒。”安静的房子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开锁声。
林瑶和沈辉回来了。
“快点收拾东西!”是沈辉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接着是急促的脚步,以及打开房间门的“吱呀”声。
门口透进来微弱的亮光,房间里太过昏暗,沈辉看不清,他打开门口的灯看了一眼,确定沈眠在里面后重新关上门。
林瑶焦急的声音响起:“眠眠呢,要带她去吗?”
沈辉拿起车钥匙:“带她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带她去也没用,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话闭,又是关门落锁的声音。
沈眠躺在床上,把被子蒙过头顶,像个死人,偏偏那痛的几乎快要炸裂的神经,不断的在提醒她的绝望。
小区门口,江衿风和保安交涉无果,他坐在机车上,重新戴上头盔,看着前面密如蚁穴的窗户,心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沈辉和林瑶匆匆从小区里出来,两人从门口的黑色机车旁边掠过,开着停在路口的白色轿车匆忙离去。
-
乡下市里的一家三甲医院里面。
外婆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刚刚经历了巨大的动荡,现在总算是平复了下来。
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老人,林瑶哭着跑进去:“妈,你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摔倒啊。”
老人意识刚刚恢复,目光还有些涣散,往日里精神饱满的脸上,被沧桑覆盖:“就是去摘菜的时候,滑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林瑶抱着老人的手哭地颤抖:“我给你请个护工,以后这些事你别做了。”
想着,她还是不放心,又说:“你干脆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得了,你现在年纪大了,怎么禁得起再摔一跤,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老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我才不想搬过去和你们挤在一起,我在这里自在,还有,我摔跤这事不要告诉囡囡,不然她该哭了。”
说到沈眠,林瑶表情一滞,一想到沈眠这些天逐渐憔悴的脸,心里难受的不行,哭得更凶了:“没告诉眠眠,她现在在学校上课呢。”
听到这些老人才放心,她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透明的氧气罩上一片水雾:“别哭了,我了困想睡一觉。”
“好”林瑶收住哭声,抓着老人的手坐在她旁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林瑶担心老人就住在医院不回去了,家里的事务总不能就此落下,沈辉得回去。
开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凌晨一点,沈辉进屋先洗了个澡,出来刚准备休息就接到林瑶的电话。
他接通,疑问还没出嘴,就听见对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
“你快点过来,我妈脑出血,快不行了!”
沈辉一愣,顾不上别的抓着车钥匙就往外跑,连门都忘了锁。
沈辉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医院里面赶,到的时候林瑶坐在走廊上哭,白色的铁门上,正在手术中闪着红光。
沈辉跑过去问:“妈怎么样了?”
“不知道,刚刚突然心脏骤停,现在正在里面抢救,医生说可能是摔了一跤把头撞到了,颅内大出血,很严重。”林瑶捂着脸,不愿面对。
沈辉坐在他旁边,铁骨铮铮的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干巴巴的吐出一句,“会没事的。”
他们在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红灯才转绿,医生推着老人出来。
林瑶扑上去问:“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惋惜地摇摇头:“老人年纪大了,那一跤对她损伤太大,建议换到大城市去做开颅手术,不过即便手术成功了,存活率也不大。”
林瑶失力,沈辉急忙扶住她。
医生把老人重新推回病房,刚出来没一会儿仪器就开始滴滴作响,屏幕上的心电波动很大,似有要变成一条直线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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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4:31分。
沈眠睡不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泛着红光的鬼影,无数双青白的长着眼球的手,要把她往黑雾里面拖,她很害怕,根本不敢闭眼。
她坐在床上,窗外是浓稠的黑,没有一点亮光,手里拿着一瓶止痛药,无声地看着眼前的黑。
寂夜无声,她抓着手里的药瓶,一下,又一下,毫无节奏的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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