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若能重来一次,会如何?
“让开让开!”
“城东流云记胡掌柜的案子判啦!”
“又是被推出来顶罪的吧。”
“可能就是他们干的啊!”
“菜市街口砍头啦!有的热闹瞧啦!”
十四辆囚车绕着主干道缓缓行进,颠簸的车轮轧过两道深痕,街道两边有许多人在围观。
每一辆囚车内,关押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犯人。
其中一辆囚车关押的犯人却睡着了。
他的眉眼一拧,即将醒来。
喧闹声中,楚秋从亘古的黑夜中睁开眼睛。
顷刻间,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凌厉,单掌一招。
剑来!
嗯?
剑呢?
楚秋低下头,手腕上捆缚着铁铐。
铐子?
他皱起了眉头,铁铐朴实无华,不似仙魔之器,倒像是寻常的铁器。
而且,这双手瘦削无肉,全然不像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
楚秋抬头一看,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剧烈的灼烧感下泪流不止。
待眼睛适应了些,他瞪大了眼睛。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穿着素衣、样貌朴实,竟全是凡人。
妖魔众呢?魔教徒呢?离火圣女呢?还有,伙伴们呢?
再望去。
繁华的市集、精致的建筑,来往间有一股朴素的烟火气。
这里不是法城寺。
但也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
楚秋突然张大了嘴巴。
他终于想起了这是哪儿。
这里竟是大唐国都长安城!是他数十年未归的故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秋的脑子乱糟糟的,如同浆糊一般,无数猜测闪过。
但他马上定下目光。
不管怎么样,先逃出去就对了。
楚秋目光一凝,气息运转。
这一下子,他的面色僵住了。
我的仙气呢?怎么会空空如也?
他的脸色一片惨淡。难道妖魔俘虏他之后,破了他的苦海吗?
楚秋咬着牙,挣了两下。
囚车晃了晃。
啪!
“找死!”
囚车外的衙役怒骂道,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楚秋疼得微微蹙眉。
这一鞭绵软无力,这个衙役的确是凡人。
虚弱和疲惫感堆积在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和筋络。
脑神经依旧留存着剧烈的疼痛感。
这是胸口被贯穿后才出现的令人窒息的疼痛,作不得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瘦弱,但是没有伤痕,更别提贯穿伤。
楚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衙役低声问道:“大唐沦陷了吗?妖魔占据人间了吗?第三次仙魔大战,我们最终输了吗?”
衙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楚秋。
啪。
又是一鞭。
狠狠地抽在楚秋的胸膛上。
一道深深的血痕。
但楚秋连眉毛也没动,目光严肃而庄重,盯着衙役。
衙役心头一寒,不知为什么,只觉像是面对京兆尹老爷,让人不禁想跪拜下来。
真是奇了怪了。
衙役干咽了一口,却也不敢再提起鞭子,强撑起一口气,恶狠狠地说道:“别胡说八道。老老实实上刑场,再有幺蛾子,让你生不如死。”
囚车停在了菜市街口,楚秋被衙役粗暴地推了下来。
十余个年岁相仿的犯人列成一排跪了下来。
监斩官宣读:“高阳1760年春,大唐长安,城东流云记胡掌柜家发生了灭门惨案,胡掌柜全家一十三口人尽亡。经过长安城衙门层层调查,最终查出凶手是以牛青山为首的一十四人......”
高阳1760年?城东流云记胡掌柜?灭门惨案?
楚秋一惊。
一段遥远的记忆逐渐从他的心底浮现。
他猛地抬起了头,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一会儿,他才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喃喃自语道:“重生了......”
重生了。
重生了。
如此一来,一切都合理了。
高阳1760年。
如今的他刚刚十九岁。
无父无母,不过是长安城中的孤魂野鬼,尚未踏进修仙界。
楚秋再度吸了一口空气。
满是灰尘的粗砺空气都变得香甜。
人总说:若有来世……
那若真的有来世,若人生能再来一次,他会如何?
楚秋的目光逐渐坚定。
若再来一次,他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但是首当其冲的是活下去。
围观的好事人群、身边一排跪着的犯人们、正在宣读的监斩官。
还有蠢蠢欲动的,刽子手的屠刀。
楚秋心头一紧,他如今不过是一介凡人。
若是挨了屠刀,那可真就人头落地,万事皆休。
好不容易得上天怜惜,重生一回。
还未有所作为,又去见地藏王菩萨了,不是窝囊到地府了?
前世的自己肯定也遭此一劫,但那时他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呢?
楚秋皱起眉头,从深埋的记忆里搜寻。
他无意间一扫,余光瞥见了一座极远处的酒楼。
那段记忆才逐渐浮现。
楚秋恍然大悟。
对啊,他就是在这一天遇见了赵四爷。
不久后,赵四爷在他被砍头前救下了他,随后带他入了太一剑宗。
但楚秋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
他的脸色愈加难看。
无数带有赵四爷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一一闪过。
更多猜测闷哄哄地堵在了他的心口。
楚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情绪。
那不只是愤怒,而是如同大杂烩一般乱糟糟的情绪混合物。
“......故,十罪共罚,判处以牛青山为首的一十四人,死刑!”
监斩官宣读完毕,围观群众们一片叫好欢呼。
犯人们有的一脸苍白哭哭啼啼,有的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楚秋拉回了注意力,紧紧皱着眉头。
如今的他一介凡体,不可能以力破局。
当然,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四爷也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救下他。
但一想到前世的种种,楚秋的心就紧紧揪着,揪得发疼。
他垂眉思索。
片刻后,他抬起了头,目光如炬。
不行!
前世,从他被四爷救下的时候开始。
他的因果就与四爷、与太一剑宗紧紧纠缠,无法逃脱。
前世的法城寺一事,历历在目。
他要摆脱前世的悲剧,必须要先摆脱这段因果。
所以他不能借助四爷的手,他必须要自己活下来!
楚秋念头急转,寻找破局的契机。
随即,他瞥见刽子手已站到身后,脸色微微一变,若是再想不到办法,赵四爷就要动手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怎么办?
楚秋吃力地仰起脑袋。
人人人,一眼望去全是人。
他冷静地在目光所及的一切地方寻找契机。
屠夫、铁匠、士兵。
男人、女人、孩子。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围观群众的最前排,一名看似寻常的少妇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右手腕的骨节处有微微的三个凸起。
离耳根子五公分的下颔处有凹陷。
眉眼之间有花苞状的小肉瘤。
额头……
楚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绝对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但下一个问题来了。
他要如何兑现这个破局点呢?
他的双手被绑在背后,根本没法自由活动。
此时,他的左边爆发了一声惨叫。
咚。
第一个犯人的脑袋落地,血液如泉喷涌。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咚咚咚。
脑袋落地的速度几乎跟楚秋的心跳一样快。
不能再拖了。
楚秋心一横,牙关一咬,身子一挺,猛地冲了出去。
这一幕惊呆了围观群众,也惊呆了衙役们。
这都临了,犯人竟还有力气逃跑?
仓促之下,衙役们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楚秋的脚脖子上扣着沉重的脚链,根本没法多冲出几步。
但他本就没想逃走。
他笔直地冲向围观群众中最前列的那个妇人,直接一肩将她撞倒在地。
那个妇人圆滚滚地瞪着眼睛,脸庞略显僵硬,但也是一脸愕然。
他没有犹豫,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了妇人的脖子上。
妇人疯狂地扭动身体,挣扎着尖叫着。
但楚秋就跟捕到了猎物的豹子一样,面容狰狞地紧紧咬着妇人的脖子不松口,咬得牙关都松了。
咔嚓。
妇人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再动弹。
人群一片混乱。
“混账!”
暴怒的衙役们冲来,用力将楚秋从妇人身上拽开。
还没说话,衙役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周围的群众也爆发出更惨厉的惊叫。
被抓起的楚秋满脸血污,但那血液,却是如同苔藓般的深绿。
楚秋露出一丝痛快的笑意,目光紧紧锁着地上还不断在抽搐的妇人。
愚蠢的妖魔,请继续你的表演。
躺在地上的妇人,眼珠子突然诡异地转动了一下,周围的景象落在了它的眼里,它这才停住了抽搐。眨眼间,脖子上的伤口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皮肤上只残留下点点绿血。
妇人僵硬地躺在地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空。
突然,她的面庞扭曲,“咯咯咯”的瘆人笑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身体如同柔软无骨一般,直接站了起来。
头发散落,遮住了她的脸,头发缝隙间她的眼神如同恶鬼一般狠狠地瞪着楚秋,声音从嗓子里硬生生地挤出来,含混而愤怒:“该死的人类!”
顷刻间,无数恐惧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人群仿佛爆炸了一般,四散而去。
“妖魔来了!快跑啊!”
妇人的身体一震,衣服崩成了缕缕碎布,它的四肢瞬间变得粗壮、满是黑毛。
一阵让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之后,整个颅骨发生了剧变,赫然变成了一颗狰狞的狼头。
狼妖狞笑,轻轻一窜,随手挥舞了两下手臂,转眼就有两个凡人命丧黄泉。它舔舐着手上的鲜血,神情中满是享受。
随后它一脸狰狞地四处张望,但那个让他暴露的该死人类不知道已经跑到哪儿去了。
无声无息间,在场所有的衙役包围了过来,面带恐惧、手脚哆嗦。
但他们更清楚身背武职却临妖落跑,就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一条。
狼妖露出残忍的笑容,身子俯下,积蓄力量。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弹了出去。
远超凡人的速度与力量,轻易地撕碎刀与肉体。
顷刻间,一地尸体与鲜血。
还没跑远的人们回头看到这一幕,目光绝望。
咻。
一道白练掠过。
时间仿佛冻结。
哎。
随着一声叹息。
狼妖的身体停了下来。
它的眼球困惑地转动了两下。
咚。
硕大的狼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三百米外的酒楼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坐在二楼的窗边,头上只有稀稀疏疏的白发,一脸的丧气。
桌子上横放着一柄剑,一柄如同春水般的剑。
十秒之前,他以指为剑,随手一挥。
酒楼的一整面墙壁直接化为了碎屑。
秀气的小窗变成了落地窗。
老头一边喝着酒一边喃喃说道:“滑头的小子...但是够精明才活得下去。”
随即他一口饮尽了酒水,起身拍了一颗碎银子在桌上。
远处战战兢兢的掌柜,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跪在老头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仙师请收回银子,不要折杀了小人。”
老头拿起剑,说道:“收下银子,你我因果已了,不收银子,沾上了我的因果你就是死路一条。”
掌柜抖似筛糠,一抬头,却见老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先前老头的话深深地印在了掌柜的心中,他咬了咬牙,收起了银子,对身边的侍者说道:“把这银子供起来,日夜祭拜,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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