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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砸


张张饮了口酒,笑道:“那倒没有,今日午后我欲往西岭。听闻西岭群山连绵,景色秀丽,我神往已久。此次正好闲暇,又离学院不远,正好前去游览一番。”

        “西岭?”沈尘听闻道,“西岭的山水,确实天下一绝,我倒还没领略过。不过听闻西岭不光山色青奇,还有一束刀阁,乃神医之宗。只是医毒本是一家,听闻他们毒,更是当世仅有。”

        张张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最近对医道正好甚是感兴趣。不若顺便去拜访一二。”说着看了看沈尘刚才给他搭脉的手。

        秦老爹的儿子,昨夜那个肤色黝黑的小伙子从厨房掀了帘子,端了盘小菜过来给二人下酒,许是腿脚不方便,快行到沈尘旁边,不意竟被桌子绊了一下,“啊”的一声手里的小菜连着托盘竟直直往沈尘飞去。

        沈尘坐在那里仿若未觉。

        霎那间一旁的李金金欲飞上前来,电光火石间看到了沈尘的眼神,生生停住了已经蓄势待发的身体。

        沈尘待餐盘快近身的时候才来得及略斜了下身子,那绣着白色繁复花纹的衣袖,顷刻间挂满了红红的腊肉。

        小伙子忙跑过来,连声赔罪,掏出帕子便要擦拭沈尘衣袖上的汤水。

        谁知还没碰到沈尘,却被他大袖用力一挥,小伙子受此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坐到地上。一旁的护卫刷的一下将他围住。

        沈心忙上前欲要擦拭,却也被沈尘一掌挥开。

        他看了看脏污的衣服,原本温润的脸色却阴沉下来,大怒道:“混账!要你们这一帮人有何用?”

        一众护卫听此,刷的一下全跪倒在地。

        现场一片寂静。

        厨房里正忙活着添酒小菜的秦老爹夫妻听到动静,忙出来查看。

        掀帘一看,两个漂亮的年轻人正坐在屋中间,周围却跪倒了一大片侍从,而自己的儿子,此刻正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

        他二人看到客人身上的脏污,并刚才自己听到的动静,立马猜到了七七八八,秦大娘身为女眷不方便出来,只秦老爹忙出来赔罪道:“我儿腿脚不便,污了客人的衣,小老儿给客人赔罪了。”

        秦老爹说着深深鞠了一躬,便欲上前扶起倒地的儿子。

        谁知沈尘却冷笑道:“你儿子弄脏了我的衣物,岂是一句赔罪便了的?”

        秦老爹弯腰打了个拳陪笑道:“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大过年的扰了您的兴致,既是我儿有错在先,您的房钱我们就免了当作赔罪,您看这样如何?”

        秦老爹这是非常通情达理的行事了,一旁的张张忙道:“沈兄,便算了吧,秦小公子也是情有可缘。”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秦家儿子的腿。

        沈尘却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与你何干?”这眼神看的张张心里一寒,觉得面前的人陌生异常。

        沈尘却不管不顾,对秦老爹道:“你是当我付不起你的房钱?当真笑话!这房钱我不会少了你的,但今日你们泼了我一身的晦气,便不能这么算了!”

        秦老爹一愣,之前见这公子温润如玉,看着必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么说话行事却大相径庭?

        他心中也有些恼怒,不过是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换一下就行了,这是准备抓着讹人了么?不由拉起儿子叫道:“你要干甚?!”

        沈尘刚换上沈心拿来的新袍子,对着换下来的弄脏的衣服却嫌弃地很,一把远远地扔进了火炉里。火舌哗地一下便吞噬了扔过来的衣服,屋子里充满了奇异的味道,似焦似香。

        在这焦香里却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道:“跪着做什么?给我砸!”

        一众跪在地上的护卫立马翻身而起,操起手里的剑连着鞘便砸了开去,竟是没有一丝犹豫。

        躲在厨房的秦老娘顾不得许多,抢出来拉着秦老爹和儿子的手哭道:“这是怎么说?这是要干什么啊?”

        秦家三人欲要上前阻拦,却哪里是这一帮年轻力壮的护卫的对手,只得坐在地上大哭。

        这客栈可是他们一家人的命根子,更是儿子一辈子的寄托所在,顷刻间竟被砸了个七七八八。

        秦老爹见拦不住,欲与沈尘拼命,谁知还没靠近他的身,已被他旁边的人打翻在地。

        秦家儿子捂住秦老爹冒血的额头,叫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我要去县衙告你们!”

        这话叫完,竟是没一个人停手。

        只沈尘居然还坐在一旁饮酒,听如此说,不过哧笑了一声。

        一旁的张张一时有些犹豫,觉得今日这绝不该是沈尘的做派,但他又是什么样的做派自己也说不清。

        纵观平日里沈尘的下人们行事小心,规矩极严,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可见他并不真如表面看起来这样脾气温和,是个好相与的人。

        但像他今日这般恶霸做派,似乎又有些不相适宜。

        但不管如何,也不该如此对秦老爹一家。

        如明对场中发生的事倒不奇怪,贵介公子有不如意动则打砸的事情在江南道他也不是没见过。

        今日这事与自己无关,他要做的便是护着自己的公子,免受波及。

        张张推开如明的手,还未讲话,却听到“哇哇”的婴儿哭声传来。

        循声看去,原来是还在做月子的秦家媳妇在内间听到动静抱着婴孩出来了。

        秦家媳妇见外面狼藉一片,而自己爹娘并相公都跌坐在地上大哭,一急之下支撑不住,抱着孩子险些摔在地上。还好旁边有人扶了一把。

        她眩晕地抬头望来,眼前一个面如暖玉,满身光华的年轻男子,正托着她手里呱呱哭泣的孩子。

        她耳根一红,准备细声感谢一番,却听老爹坐在地上大叫道:“你要对孩子做什么!”这才知道,面前这个一脸温润的年轻男子居然是她家的仇人!

        沈尘看着张着小嘴哭泣的小婴儿,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珠,想起昨夜听到的哭声,不由心下一片柔软。

        他松开托住孩子的手,轻轻地道:“好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边的护卫们竟是刷的一下全都停了下来。

        但整个客栈早就面目全非了,除了沈张二人坐着的桌椅幸免于难,其余的全都化成了碎片。

        秦家一家抱着小婴儿坐在地上,已经是哭成一片。

        张张不忍再闻,推开沈尘给他倒满的酒,低声问道:“你究竟是要做什么?怎么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沈尘看着被张张推走的酒不以为意,自斟自饮道:“放过他们也行,只要他们保证离开半山镇,永远不回来!”

        坐在地上的秦家儿子叫道:“你这个贼子!今日你以强凌弱,欺我一家至此,但你以为这世上果真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沈尘转着手里的酒杯,全然忘了他喝的还是人家秦家的酒,却想起来话本子上一句经典的台词,遂道:“老子就是王法。”这话讲完,他却全没有得意的快乐。

        这话本子便是张张之前送给他的。讲的是一个八府巡按,微服私访遇到了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巡按问他:“你以为这世上便没有王法了吗?”

        恶霸口吐恶痰,双手叉腰道:“在这里,老子便是王法!”

        当然恶霸最后被王法处决了。处决当天恶霸叫道:“他娘的老子悔不当初啊!”

        张张自然也想到了这个话本子。只是这沈尘与恶霸的形象大相径庭,同样的台词却说出了全然不同的韵味。

        沈尘人多势众,欺负起老弱病残来顺手的很。他见秦家众人毫无要起身离开的意思,遂道:“你们若想留下来也可以,但是,只有死人才可以留下。”

        秦家一家老小没法,秦老娘哭求道:“这位大爷,求您看在孩子还未足月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外面风雪正盛,此刻出门赶路,孩子怎么受得了啊!”

        沈尘却道:“你说的也有理。既然如此,孩子留下,其他人滚!”

        秦家如何肯,秦家儿子看对方人多势众,各个武艺在身,而自己一家老弱病残,毫无还手之力,只好抓起地上一帮人扔给他们的包袱,携着全家被一众护卫推搡着出门去,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临出门前,沈尘道:“若不想死,趁早回家去。不要打什么其他歪心思!”秦家儿子不由打了个寒噤。

        没想到不过须臾间,清风客栈内便残破不堪,原主人被迫离开家门,老爹准备的下酒菜却还在厨房里煮着。

        目送着秦家一家被赶出家门,张张转过头来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了?”

        沈尘耸耸肩道:“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想过一过当个恶霸的瘾。”

        张张却突然转了话题道:“我一直好奇,当时你对王之源说了什么?”

        “王之源?”沈尘乍听之下有些迷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张张道:“有人告诉我,你和他谈了一席话,他第二天便自杀了。诚然他当时推我入崖,但之前没自杀,为何后来又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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