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玉盘高悬，夜风带着阴冷的气息拂过，卫天然打了个哆嗦。
“这阵风阴气浓郁，你受不住也很正常。暂且忍耐下，离开这个村子之后，用柚子叶煮水沐浴，多休养几日就好。”风岑云说着，推门进了第二户人家。
卫天然紧跟在他后面，望着黑衣男人的背影，充满了安全感。
人类就是比妖怪靠谱！
如果他穿越来的第一天，遇到的就是风岑云……不对，如果那时候就遇到风岑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做正常人，风岑云肯定哭着喊他叔叔或者忽悠不过去，被一剑杀掉了。
“跟紧一点。”风岑云慎重地说，“这个村子是一个整体，小鬼们恐怕有办法联络，随时都有可能一起攻过来。”
卫天然连连点头，“我能抓着你的衣服吗？”
风岑云说：“不行，会影响我行动。”
少年讪讪地收回手，跟在风岑云身后。
这座宅院跟刚才那个老妇人家布局差不多，不同的是，院子里摆了七八具棺材，棺材里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出来。
院子前面的北屋亮着灯，灯光暗黄，仿佛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绿色，人影映在窗子上，看轮廓似乎是一男一女。
“好饿，什么时候才能享用那几个男人？”女鬼有气无力地说。
男鬼说：“再忍忍吧，现在动手，你倒是爽了，圣君生气起来，还要连累我陪你一起死。我可没有这么大胆量挑衅圣君。”
“早知如此，逃出地府后我就直接跑了，本以为投了一位明主，没成想偏安此地，杀个人都杀不痛快，处处受限。”
风岑云身在暗处，即便伤势未愈也是修为高深，他放轻脚步，来到屋子前面，一脚踢开门，手上的剑同时出手，眨眼之间就杀死了女鬼。
男鬼睁大眼睛，正要张口呼喊同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低头一看，只见被剑刺中的地方身体已经消失，积累许久的阴气朝着那个方向泄去，迅速溃败。他整只鬼都被那柄泛着金光的剑灼伤，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风岑云雷厉风行，杀鬼像切菜一样轻松。
解决掉两只鬼，他回头去看那几具棺材。棺材被木头钉子封死，风岑云用手扣了一下，没能把钉子弄出来。
他挥剑刺向比较狭窄的那一端，棺材发出“呲”地一声，顷刻间四分五裂。
卫天然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双穿着普通黑色布鞋的脚，鞋子并不干净，沾着泥垢，是男人的脚。
风岑云过去伸手一掰，棺材盖子掀开，露出躺在里面人事不知的中年男人。
“他还活着吗？”卫天然怯怯地问。
“没死，不过也快了。”风岑云又照例打开了另外几具棺材，剩下的六具棺材里，分别躺了两个老人、一个中年女子，还有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老人和孩子的生机已经断绝，只剩下那个女人还意识清醒，刚才的古怪声音，就是她用指甲挠木头发出来的。
那个中年女子从棺材里爬出来，到那几个孩子身边，大喊着他们的名字，抱着孩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走。”风岑云对卫天然说，语气依然浅淡。
“不带她一起吗？”卫天然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轻声问道，“还有柚子叶泡水，也不用告诉她吗？”
风岑云缓缓摇头：“他们被鬼怪摄取了生气，跟你的处境不一样。那位夫人远比看起来虚弱，而且我不能保证，他们的身体被鬼气侵蚀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
比起救人，风岑云更擅长杀人。
卫天然似懂非懂：“原来是这样啊。”
风岑云道：“你真的是从邑平城过来的？”
卫天然看得出来，他的无知又让风岑云怀疑了。
他镇定自若，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是啊，邑平城的荣芝堂你听说过吗？我哥哥就是荣芝堂的大公子。”
“没听说过。”风岑云离开这户人家，前往下一户，“为什么离开邑平城？”
这个问题，卫天然早就编好了答案。
“其实哥哥不是我的亲生兄长，他是我表哥。他带我去寻亲，我父亲是洛京人，他喜欢到处游历，娶了我母亲就在这边定居了。表哥带我去洛京寻亲。”
风岑云刚出现的时候，少年还对他抱有警惕和敌意，证明了鬼的身份后，又救下几个人类，他就完全放下戒心，有问必答，十分坦诚。
剑客问道：“既然是表哥，你为什么同他一个姓氏？”
卫天然说：“其实我不姓林，是表哥给我取的名字。”
风岑云问：“为什么要换名字？”
“因为我以前没有名字，表哥说如果想在人类社会生活，必须要有一个名字，就帮我取了。”卫天然语气如常。
他知道这么说很可疑，风岑云听到这番话，走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随时可能给他一剑。
他坚强地念台本：“你听说过那个地方吗？母亲说那里以前叫抚南城，后来被妖怪占领，就不那么叫了。”
风岑云突然停下了脚步。
卫天然故作不解：“怎么了？”
他很清楚风岑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林恒”这个身份的背景故事，就是参考风岑云编出来的。
系统说过，风岑云的父亲是抚南城城主，妖族攻破城池，城里的大多数百姓都被杀死了，风岑云险些死亡，被人救下，从此背负仇恨，与妖族势不两立。
“你还记得抚南城？”剑客问道。
“我不记得了，我母亲记得。小时候她经常跟我说，抚南城是个很好的地方，可惜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抚南城了，母亲也被妖怪折磨死了。”卫天然黯然道。
风岑云闻言，抬起手，放在卫天然脑袋上，动作僵硬生疏，但是安慰的意味不言而喻。
尽管只在抚南城生活了五年，那里却有风岑云最重要的记忆。
他一直将自己视为抚南城少主，没想到今日竟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城中幸存的子民。
“走吧。”风岑云说完，去了第三户人家。
村子里的鬼没有风岑云想象中那么团结，它们弱小极了，警惕心也很低，没有抱团攻击的情况发生。
卫天然悠闲地跟在后面摸鱼，心里一直惦记着修行系统给的功法，可能是他火候还不够，没有办法一心二用，走路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修炼，只能在等待风岑云杀鬼的时机，推着那一小股灵气往前走。
不知不觉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天边泛起光亮，村子里却依然寂静，寻常村落的鸡鸣狗吠半点都听不到。
他们来到了村子的中心，阴气最浓郁的地方。
风岑云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卫天然。
这一路都没见到少年的兄长，如果不是那个人抛弃他，独自离开了村子，那就只可能在此处了。
依照往常的经验，那个人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风岑云谨慎地上前，往井里看了一眼，井下好像有一个人在水中漂浮着，头发随着水流波动像水草一样飞舞，他眼睛是睁着的，充血变成猩红色，恶狠狠地盯着井上的人，好像下一刻就会从里面跳出来，把人拉下去。
黑衣剑客并不畏惧邪祟，看到水鬼的那一刻，他当即举剑，往水里一刺，水鬼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墨色的水里被红色的液体污染，赤眼水鬼表情狰狞，伸着手想把风岑云拉进去。
风岑云抽剑刺剑，把它劈成了两半。
一股浓郁的腐烂气息自井中传出。
卫天然嫌弃地捂住鼻子，感觉这个味道里带着一股恶心的甜味，很难不让人想到腐尸，他突然有点反胃。
紧接着，黑衣男鬼从水里出现，柔顺的长发遮住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阴惨惨的皮肤。他极其不悦地狠盯着风岑云，语气森然：“原本打算天亮之后就不找人类的麻烦，没想到你竟来自投罗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他化成一缕黑烟，朝着风岑云扑了过来。
风岑云眸如寒星，战意盎然，毫不畏惧地应战，周身灵力运转，一直收敛的威压以他为中心释放，温柔地绕过卫天然，向四周扩散。
这是他对子民的爱护。
那柄剑金光辉煌，剑气如虹，一下将黑烟截成了几段。
烟雾四散，又缠绕在一起，凝聚成原本的身形。
男鬼站在原地，头发撇到了后面，露出他的脸。这个鬼表面看起来很年轻，脸色苍白阴郁，没有眼白，两只眼睛就像纯黑色的玻璃珠。
他身上的鬼气没有刚才那么强了，显然风岑云的那一剑对他伤害不小。
风岑云心志坚定，轻易不会被外物影响，他提起剑，就要发出致命一击。
男鬼见势不妙，手掌张开，轻轻一抖，拿出了画皮鬼之前披的那张皮。
“你就是那个画皮鬼说的主人吧？这张皮囊对你很重要吗？放我离开，我把这张皮还给你，如何？”
风岑云手起剑落，男鬼彻底消散，他手上的人皮落在地上，发出一点声响。
卫天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
少年向后一步，面带恐惧，声音颤抖着质问他：“你不是人？”
风岑云无奈道：“我是人。”
“可是他说，你是画皮鬼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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