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峦说他是
“客官,菜好了就送到您府上。”
小二讨巧地眯着眼笑,逢椿给他丢了几颗碎银。
逢椿先到兰香阁订了饭菜让伙计直接先送到宅子,等了半刻左右才见到姜扶峦。
他竟然是一个人前来,并未带仆从,而且是徒步,想来他的宅子不然就在附近了。
姜扶峦手上拎着一个小酒坛,比市面上小巧得多,酒坛看上去有些年岁,应当是藏酒。
马车上寂静无声,姜扶峦垂眸端坐着,指节时不时不安分地动一动。
他刚上马车时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逢椿收进眼里,逢椿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他开口。
“姜侍郎带了好酒。”
“嗯。”
逢椿:“可是我家先生昨天染了风寒,今天恐怕不能喝。”
姜扶峦抬头看他,短暂地笑了一下:“这酒可做收藏,等宋先生身体好了就可以畅饮了。”
……
逢椿没有接话,气氛冷凝。
半晌姜扶峦开口道:“宋先生知道我身边有眼线吗。”
看似是疑问,其实是肯定的语气。
在兰香阁旁的巷子碰头,人来人往得多,一般人都只会注意兰香阁,马车行驶来往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又约在宋厌府上见面,可以避免其他过多的视线。
姜扶峦没有注意到逢椿眼里迅速闪过的一丝暗色。
逢椿冷声道:“不过是姜侍郎的揣测。”
姜扶峦皱眉仔细思考有没有得罪这位。
为何感觉他对自己有敌意,莫不是想多了?
车夫感受不到车内奇怪的气氛,仍稳稳当当地驱着马。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临近年关,宅子门前挂上了灯笼,是逢椿前几天挑的吉祥样式。
逢椿一路领着姜扶峦到了宋厌书房,沏了壶茶。
宋厌坐在书案旁,对面就是姜扶峦。
他先客套了一句:“不知道姜大人用过午饭没有。”
姜扶峦摇摇头。
宋厌想了想,总不能饿着肚子谈正事,“那就先移步正厅,我们吃过再谈。”
几人快步到了正堂。
兰香阁的小伙计刚来没多久,还在正堂候着,几人一起坐在桌前,那小伙计就手脚麻利地将特制木盒里的饭菜摆在桌上,口齿伶俐地念:“客官这是您点的虎皮花生芙蓉糕酿冬菇炖荷叶鸡羊皮花丝白龙曜。”
四个菜加上一碟花生一碟糕点,对三个人来说分量刚好。
宋厌好久没去兰香阁坐,所以这顿饭他吃得很认真。
京城第一酒楼这个名号看起来和兰香阁一点也不搭,但确实名副其实。
相较之下,逢椿吃得随便,姜扶峦吃得谨慎。
吃完午饭后,宋厌就让逢椿去置办鞭炮红封之类的年货。
其实他知道逢椿早就样样都打点好了,他不过是为了支开逢椿。
一是因为刚才见到两人时就发现了气氛不对,害怕逢椿在的话姜扶峦有所抵抗,不愿讲出故事。
二的话……
弟弟不走哥哥怎么喝酒。
逢椿猜到了宋厌的潜台词,轻声道:“先生风寒,不便喝酒,姜侍郎带的藏酒就先拿下去藏着了。”
怕他生气,连忙接上后半句:“等先生身子好了就喝。”
宋厌面色马上多云转晴,眼睛弯弯,笑得好看,“可不能不做数。”
逢椿还是出门了。
他带着姜扶峦回到书房,两人面对面坐着。
宋厌先开了这个口,客套说:“姜侍郎想必过得不轻松。”
姜扶峦摇摇头没说话。
自己被眼线监视,又饱受良心苦痛,还被暂停职位,自然过得不怎么轻松。
可他没有资格说自己过得不好。
宋厌眼眸微眯,直入话题:
“姜扶峦,你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姜扶峦身侧衣服被捏得皱起,看着眼前似乎清闲散漫的宋厌,心里的天平上下晃动。
不断有砝码增加又掉落,最终,天平稳在了宋厌这边。
他轻叹一口气,轻轻捏着衣服的手放开:“庄相,我以前见过他。”
宋厌:……
姜扶峦:“我知道他和皇帝联手的事。”也知道他要让陆渠入狱。
他垂了垂眸:“庄相给他留了退路,或者说是反击的证据。”
宋厌微微皱眉道:“庄鸿?”
看起来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姜扶峦点头,轻轻笑笑了一声:“不像他会做的事吗?”
他继续说:“他是不择手段,但陆渠帮过他。”
姜扶峦停了半晌:“他也救过我。”
救命之恩,无法割舍。
所以他明知前路有陷阱,却没有告诉陆渠。
提携之恩,不敢相忘。
所以他良心不安,辗转反侧。
或许是因为救命之恩尚且比提携之恩要重,也或许是与庄鸿有相似的命运,他眼睁睁看着陆渠蒙冤入狱,隐藏自己所知道的真相。
他知道庄鸿给陆渠留了证据,也知道证据是什么。
纠结、挣扎、痛苦。
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有时候是庄鸿将他从泥地里拉起,有时候是陆渠笑盈盈地送他一张木牌……
他没有拒绝庄鸿眼线的监视,也没有拒绝宋厌的邀请。
但事情的真相远远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他知道了庄鸿真正想干什么。
他不想看到陆渠平白蒙冤,也不想看到庄鸿“扑火自 焚”。
姜扶峦道:“我知道他的证据。那两箱黄金是他交代下去的。只有一半是陆渠的私印,查验的时候只有那些被检查了。剩下的另一半也盖上了私印,上面的私印也是国姓,只不过不是当朝皇帝的名讳。”
“那箱黄金现在在丞相府。”
这种证据一般是要交给提案司,赃物必定要经过清点后收归国库。
庄鸿在庆帝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啊。
不愧是只疯狗。
可姜扶峦为什么说是给陆渠留的退路?
宋厌问:“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姜扶峦步履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应当没有。我……”声线有些不稳,“我与他私底下也算是……好友。”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宋厌转着手上的茶杯,没有看向姜扶峦,“你告诉我这个,可是不义于好友。庄鸿自己生性贪婪恶劣,要留下那两箱,凭什么说是留给陆渠的证据呢?”
宋厌知道姜扶峦吞吞吐吐没讲完全,但他隐瞒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姜扶峦沉默半晌。
“陆渠帮过他。”
“他可不像知恩图报之人。”
姜扶峦捏了捏袖口,眼神坚定地看着宋厌。
“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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